10月12日，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社會學系舉辦了一場名為“轉型期家庭倫理與兒童養(yǎng)育實踐研究論壇：中國社會的兒童與青少年研究”的學術會議。來自東南大學、上海紐約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重慶大學等多所高校的社會學、人類學、社會工作學學者齊聚東南大學四牌樓校區(qū)，進行了熱烈而深入的學術探討。

據(jù)論壇組織者、東南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錢霖亮介紹，之所以舉辦此次論壇，是因為他在日常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做中國兒童研究的學者人數(shù)很少，相互之間又缺乏交流，因此想召集做此類研究的學者，初步建立起一個有關中國兒童研究的學術網(wǎng)絡。而在會議的籌備過程中，考慮到本系的發(fā)展方向，他決定將會議主題進一步擴大，將主題集中于轉型期家庭倫理和兒童養(yǎng)育實踐兩方面，繼而邀請了相關方向的學者。

大部分參會學者關注兒童教育中的扶養(yǎng)問題

前來參會的學者中，大多數(shù)人的研究都是針對兒童教育的。比如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社會學系的王化起，基于南京市七個街道數(shù)據(jù)的分析，探究了家庭監(jiān)護對兒童獲得生活保障的影響。王化起發(fā)現(xiàn)，監(jiān)護人的構成、監(jiān)護困境的類型與級別都顯著影響了兒童獲得生活保障的金額。單獨控制監(jiān)護人、監(jiān)護困境類型或級別時，最低生活保障的作用均顯著不同于兒童基本生活保障項目。同時控制上述三個因素時，前一項目的平均給付金額比后一項目更高。最后，生活救助類型與家庭監(jiān)護諸因素共同影響兒童獲得的保障金額也得到了驗證。因此，建議我國堅持需求為本的兒童社會政策進程，并持續(xù)改進。

浙江師范大學法政學院的林曉珊，則研究了城市家庭的教養(yǎng)方式與兒童早期教育消費。他將消費群體聚焦于有0-6歲兒童的城市家庭，透過與十余位父母的深度訪談與家庭觀察，從教養(yǎng)理念、教養(yǎng)期望和教養(yǎng)實踐三個維度，梳理了城市家庭在早期教養(yǎng)消費中的實踐過程。研究表明，兒童教育消費的實踐過程充分激活和傳遞著家庭社會經(jīng)濟資本、文化資本、時間精力并且滲透著慣習的作用。作為家庭資本工具化的重要載體，教養(yǎng)方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兒童的早期發(fā)展機會與能力，呈現(xiàn)出階層化的特征，折射著階層關系再生產(chǎn)的趨勢。

河海大學社會學系的沈洪成則以《陪伴的技藝：家長主義浪潮與家長參與的階級差異》為題，通過對同一城區(qū)兩個初中班級的跟蹤調查，考察了家長主義背景下中國家長參與發(fā)育的特征以及不同階級適應上的差異。研究發(fā)現(xiàn)，家長參與在學?？臻g的公共事務參與上發(fā)展緩慢，不同階層之間沒有太大差異，但在家庭空間圍繞學業(yè)輔導卻發(fā)展迅猛，陪伴的技藝成為其運作核心?；诩议L參與過程中的觀念預設、角色認知、知識激活、策略選擇的差異，不同階級的家長參與顯示出很大的差異：打工階層被喚起教育失敗者的經(jīng)驗，采用被動應對的策略；工薪階級獲得了難以勝任的經(jīng)驗，采用模仿依循的策略；中產(chǎn)階層則激發(fā)出教育成功者的經(jīng)驗，采用主動建構的策略。由此，從經(jīng)驗層面上看，家校之間成為階層分化新的運作空間；從理論層面上看，陪伴的技藝及其差異是深化文化資本理論的重要進路。

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社會學系的張晶晶則關注到了城市家庭老年女性移民的隔代照料實踐。她提出，受文化傳統(tǒng)和性別分工觀念影響，中國老年女性普遍承擔著大量的家庭照料任務，尤其在照料低齡兒童中扮演重要角色。城市家庭中很多老年女性通過自身流動或遷移，以臨時家庭成員或準家庭成員的身份入住成年子女家中協(xié)助育兒。論文選擇交叉性理論視角，以國際和國內兩組華人移民家庭的訪談為研究資料，探討老年女性移民在隔代照料實踐中的角色，以及她們在平衡自我價值和子代福利之間所做的協(xié)商。論文主張，對城市家庭隔代照料分工的研究需跳出家庭視域下以“代”身份為主要依據(jù)的責任倫理思路，在更宏觀的層面探討性別、年齡和階層等因素的交叉性力量對老年女性身份和地位的建構。老年女性移民參與隔代照料不僅是受到“母親”和“祖母”責任的敦促，更是在移民語境中為緩解家庭壓力、實現(xiàn)角色期待和儲備養(yǎng)老資源所做的妥協(xié)。

關注自閉癥兒童及其家庭

除了健全健康兒童，會議也同樣關注病殘兒童。例如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的安孟竹，就以《經(jīng)營家庭、治療孩子——當代中國城市自閉癥家庭中的“家庭病理學”與情感實踐》為題，將研究重點放在了自閉癥兒童與其家長身上，這一選題頗具人文關懷色彩。她關注到近年來中國自閉癥康復領域中興起的“家庭病理學”敘事：這種敘事將一反自閉癥家庭作為“受苦主體”的道德敘事，而是將家庭關系本身配置為誘發(fā)兒童痛苦的潛在條件，并鼓勵著自閉兒家長“維護家庭關系”的行動嘗試。她的論文借鑒了Massumi的情感理論，將“家庭病理學”視為一項引導人們重新觀看親密關系過程的儀式技術，揭示出自閉癥家庭的日常生活怎樣在這一框架下被重新想象、進而在“關系”的層面為迷茫無助的自閉癥家庭開辟出應對病痛的道德可能性。論文指出，家庭病理學的興起和流行一方面呼應了人類學家Sahlins關于親屬關系作為“存在的相互性”的認識，另一方面，在健康與照護責任私人化的背景下，家庭病理學的興起也揭示著當代生命政治運行中的情感與道德面向。

同樣關注自閉癥兒童及其家庭的研究者還有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社會學系的劉瑩。她以《“理想照料者”的重構：非正式照料實踐中的情感規(guī)訓與反抗》為題，通過目的性抽樣方法，招募了23個自閉癥兒童家庭，并選擇了兩間自閉癥兒童康復訓練機構進行了超過半年的田野調查，試圖以自閉癥兒童的家庭照料者為對象，增進對非正式照料中情感勞動的理解。在研究中，劉瑩發(fā)現(xiàn)，非正式照料實踐中的情感勞動比正式照料中的情感勞動更豐富；當前的非正式照料是一種不公平的關系，被照顧者的情緒和需求為先，而照顧者的情緒和需要則被忽略；與正式照料中的情感勞動者不同，非正式照料者與照料者同為家庭成員，有著親密的情感聯(lián)結，難以進行傳統(tǒng)的情感疏離，他們有更加內在的動機去進行反抗，對“理想照料者”的內涵進行重構。

更為多元的研究主題

除了家庭中的兒童教育，也有學者將目光投向其他的環(huán)境。例如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社會學系的錢霖亮，探討了當代中國兒童福利院中的民俗觀念與實踐。通過深描一家兒童福利院內慈善人士以積功德/陰德為目的的獻愛心活動，福利院職工在育兒過程中對緣分、怪胎和嬰靈等問題的討論和行為，以及領養(yǎng)人在領養(yǎng)福利院兒童前后遇到的民俗觀念和踐行的地方風俗，研究發(fā)現(xiàn)當代兒童福利機構內存在大量關乎信仰與民間禁忌的元素，這些元素繼承了中國社會悠久的文化傳統(tǒng)。研究認為，對這一文化脈絡的把握將有助于我們更加全面地了解當代中國兒童福利機構的運作和居于其中人群的日常生活全景。

對于民俗的研究不僅關注到漢族兒童，也有學者將研究集中于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比如重慶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的王瑞靜，就從人類學視角剖析了云南普洱地區(qū)阿卡村寨中新生孫輩引起祖輩身體不適的案例，以及孫輩為老人舉行的拴線治療禮。研究解釋說，阿卡村寨的人們相信，孫輩的出現(xiàn)意味著祖輩的衰老，他們的孕育和出生會讓祖輩身體不適，但他們自身具有新生力量，加上他們向老人先祖獻祭獲得的福氣，可以通過拴線禮傾注在生病老人身上助其康復，孫輩對祖輩致病又治病，展現(xiàn)了祖孫、人神、家戶、家系、姻親、村寨之間的合作和互惠關系。文章對親屬結構及其儀式行為的研究具有啟發(fā)意義。

此外，上海紐約大學的李萱研究了民國、建國和改革開放時期報紙中的父親形象；廣東財經(jīng)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的嚴麗君則以深圳-香港的跨境學童為例，研究了兒童的跨境日常生活；華東大學大學教育學部教育學系的董軒則研究了武校青少年學生的微信使用和男性氣質建構。

對于本次論壇，組織者錢霖亮表示，會議選題的多元化也令不少參會者大開眼界，極大地促進了社會學、社會工作和人類學學者之間的交流?！按蠹叶极@得了一個了解其他學科在玩什么、怎么玩的契機?！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