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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89年:蘇軾為什么酷愛手工活?

2025-12-17 22:5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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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好,這里是《文明之旅》,歡迎你穿越到公元1089年,宋元祐四年,遼大安五年。

這一年,我們要收拾好行李,準備跟著蘇軾蘇東坡跑一趟江南,送他去到杭州當知州。

蘇軾本來是在朝廷做翰林學士。這個職位不得了啊,不僅是皇帝的貼身秘書,更重要的是,這還是宰相的預備隊。北宋前期的時候,朝廷里有四個職位是最顯眼的:管財政的三司使、首都市長開封府知府、臺諫官的首領御史中丞、還有就是這個翰林學士。為啥顯眼?因為這幾個位置上的人很容易被提拔成宰相,當時被俗稱為“四入頭”。換句話說,這一年的蘇東坡距離當上宰相也就一步之遙了。但是,他堅決請求外放,我不在開封待著了,我要去干地方官。

蘇軾為什么不追求進步呢?因為他實在被各種政治對手攻擊得受不了。

蘇軾這輩子,甭管官兒大官兒小,始終都是輿論的焦點。那么大名氣、太皇太后還那么喜歡他,還站在宰相預備隊的位置上,政治斗爭不斗他斗誰?加上蘇軾流傳在世的詩文也多,小辮子一抓一大把。

蘇軾有一首詩:“山寺歸來聞好語,野花啼鳥亦欣然?!薄覐纳嚼锏乃聫R下來,聽見有人說好消息,我覺得這漫山的野花和飛鳥都很高興。這首詩能有啥問題?

誒,當然有人有本事能找出問題來。

有人一查日子,哎呀,這首詩是1085年,元豐八年寫的,當時神宗皇帝剛剛去世,你說“山寺歸來聞好語”,甭問啊,你蘇軾是因為聽到了神宗皇帝的死訊,你高興啊。我們大家都在悲傷的時候,你高興得鼻涕泡都出來了,試問你蘇軾是何居心?

蘇軾只好上書辯解。他說,第一,我這首詩又不是偷偷記在小本兒上的,我是寫在僧人住的房間的墻壁上的,如果我稍微有點歹意,皇帝死了自己偷著樂,我又不傻,我怎么敢公然寫在墻上?第二,寫這首詩的時候距離神宗皇帝去世已經兩個月了,這“聞好語”三個字怎么可能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呢?

蘇軾最后還感慨:這種道理人人都明白。大臣之間攻擊仇人,這種事常見,但是咱別動不動就往這種大逆不道的罪名上整??!這是抄家滅族的罪名啊,太嚇人了。

在這個階段,蘇軾受到的很多攻擊都是這樣的:被人抓住片紙只字,然后就一通牽強附會、斷章取義地瞎解釋。這種小把戲看起來很容易識破,皇帝也不見得會信。但是這種政治攻擊是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萬一呢?萬一這種陷害皇帝往心里去了,馬上就是一樁能讓人粉身碎骨的大逆案啊。畢竟有烏臺詩案的前車之鑒啊。

蘇軾其實知道,飛進皇宮里的這樣的誣告遠比自己知道的還要多,正在垂簾聽政的高太皇太后替他捂著呢。他向高太后申請,能不能您干脆全部公布了得了;我知道您是好意,怕我受傷害。但是您也替我想想啊,我本來沒有罪啊,這么白白地被污蔑,我的名節(jié)被這幫人搞壞了,還沒有機會辯白,我心里委屈不委屈??!結果,這封申請也照樣被捂住了,沒有下文。所以,到最后蘇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受到了多少誣告。

就這么個環(huán)境,你說蘇軾在開封還待得下去嗎?我也不當這八字沒一撇的候補宰相了,能不能讓我去當個地方官???他是反復懇請,這才有了去杭州當知州的機會。用蘇軾弟弟蘇轍的話說,這叫“如釋重負”。

蘇軾這次在杭州,前后也就干了一年零八個月,時間并不長。那我請你想象一下,他這一年零八個月,主要干了點什么?

杭州和蘇軾,一個是大名勝,一個是大文豪,這兩個意象加在一起,那還用說,想必是整天吟詩作詞吧?肯定是創(chuàng)作大爆發(fā)吧?

不好意思,這個階段還真就有點兒談不上,沒有什么名作。為啥呢?蘇軾忙啊,他在杭州知州任上的20個月,主要忙著賑災,辦醫(yī)院,還有,就是主持了一次疏浚西湖的大工程。

對蘇軾沒有那么熟悉的朋友,可能會有一點意外,這蘇軾除了舞文弄墨,還會干這些?是的,蘇軾除了是一個大文豪之外,還是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水利專家之一。

那這1089年,我們送蘇軾到杭州上任,順便就聊聊他生命中的這一面:一個文人,為什么會愛上干各種各樣的手工活兒?

能吏蘇東坡

1089年7月,蘇軾來到杭州。這是他15年之后再次到杭州做官,上一次的職務還是通判,是副職,這次來杭州,可就是知州,一把手了。

蘇軾這輩子,有一個執(zhí)念,不管到哪里當?shù)胤焦?,都要修水利。什么鳳翔、杭州、潁州、徐州、惠州、儋州,到處都有他修水利的事跡,哪怕是后來被貶海南島,沒有什么大工程干了,那也要打幾口井過過癮。

這次到杭州,他很快發(fā)現(xiàn),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因為西湖快沒了。西湖里面長一種植物,當時叫葑草,其實就是咱們今天常吃的一種蔬菜,茭白。這葑草繁殖速度特別快,既能通過種子傳播,又能靠地下根莖無性繁殖,一長就是一大片。而且,它是多年生植物,每年秋天枯萎之后,殘枝敗葉沉到湖底,混上泥沙,形成厚厚的有機腐殖層。這么年復一年地越抬越高,蘇軾算了一下,大概再有20年時間,西湖就要變成一塊菜地了。

你可能會說,組織人力去把葑草挖出來不就完了?這就想簡單了。一個成熟的地方行政官員,面對這么大的工程,要琢磨的事兒可多了。蘇軾就說了,要疏浚,就不止是西湖,還有運河。這運河穿杭州城而過,十四五里,繁華商鋪都在這一帶。你只要一動工,看著吧,那些胥吏啊兵丁啊,就會去恐嚇商戶,“哎,你們家門口我要堆土哦,你們家門口我要把泥水運出去哦,買賣不用做了哈。咋的?還想做買賣?喲,別啊,別往我兜里塞錢啊。瞧您這份兒客氣!得,我去找一下家?!边@些人要是這么一路勒索過去,你可想而知,幾個月的施工結束,整個杭州城的市面繁榮就會被破壞殆盡,到處都是臟亂差的工地。這個局面要是沒有辦法控制住,還搞什么疏浚工程?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例子。為什么很多聽起來很美好的想法,一旦在現(xiàn)實世界里落實,反而會變成一場災難?就是因為所有的行動,都會帶來現(xiàn)實秩序的變動。你不能只看到預想中的好處,看不到秩序變動導致的壞處。所以,一個地方官想要啟動一個大工程,要考驗的,不是什么愛民如子的道德,什么勇于擔當?shù)钠犯?,而是他對全局性的社會變動的想象力和應變能力??匆姏]?今天我要跟你聊的,是這么一個大家可能并不熟悉的蘇軾:不是大文豪蘇軾,而是一個能干的地方官蘇軾。

好,我們來看看蘇軾作為一個地方官的好手段——

首先,這么大的工程,以杭州地方的財力是辦不成的,必須要有朝廷的資金支持。那是直接要錢嗎?蘇軾沒有。他在給朝廷的報告里,詳細寫了要搞這個工程,好處都有那幾樣?工程的范圍、時間、成本都是怎么算的?現(xiàn)在搞工程的人都知道,“范圍、時間、成本”這叫“工程項目管理鐵三角”,這三個要素定下來了,項目的情況才算清楚了。其中最關鍵的是成本,要花多少錢?錢都從哪兒來?蘇軾在報告里也都說了:我這里有多少,還能想辦法擠出多少,還需要朝廷支持多少,一筆筆賬清清楚楚。有意思的是,就是需要朝廷支持的部分,他也不是直接伸手要錢,而是要“度牒”。所謂“度牒”,就是出家人的身份證明,因為當時僧人可以免稅嘛,所以實際上這就是一份可以終身免稅的憑證。那當然就很值錢了。當時一張度牒大概可以值170貫。

你可能會說,這不一樣還是要錢嗎?當然不一樣。

度牒拿到手,蘇軾還要去轉賣才能變成錢,這叫“把麻煩留給自己,把方便留給朝廷”。而且,不要現(xiàn)錢,就沒有沖擊現(xiàn)在的財政秩序,不需要財政部門硬生生地擠出預算,這叫“只要政策不要錢”,大大降低了朝廷的決策難度。舉個今天的例子,你是一家公司的CEO,有人找你申請一個項目,說我想干這么個事,但是我不要公司出錢,你把一批積壓的庫存貨給我,我去想辦法賣了,然后來做這個項目。請問你什么感受?當然會有兩個感受。一是,既省錢又省事,這事你更傾向于同意他們去干;但更重要的是第二個感受:你會對眼前的這個同事另眼相看,這人是真想把事兒辦成啊。所以,他當然更容易獲得你的支持。

好,有了錢了,接下來蘇軾問了一個問題:我十幾年前來杭州當通判的時候,西湖湖面已經被堵了百分之二三十,現(xiàn)在半個西湖都堵上了。問題是,前面這么多地方官為啥不想著疏浚西湖呢?不是他們不想啊,是疏浚也沒有用啊。葑草這個東西長得太快,清理一次,不過三兩年之后,就又長出來了,白忙活啊。

蘇軾這次要疏浚西湖,必須先解決這個問題。他想出來了一個辦法。簡單說,就是組織農民在西湖里面種菱角。哎,種菱角為什么就可以治理葑草呢?

首先,菱角是浮水植物,葉片是在水面上平鋪的,一旦湖面種了菱角,90%的陽光就被遮住了,水下的葑草的幼苗就活不了了。

更重要的是,菱角是一年生植物,種菱角的農民到秋天采收的時候,會把菱角連根拔起。所以,種菱角的湖面就不會像葑草那樣,有大量的殘枝敗葉沉入湖底形成腐殖層。種了菱角,就意味著每年都可以借助農民的手,完成一次徹底清理。

更更重要的是,菱角是經濟作物,可以掙錢啊,農民有了積極性不說,對它課稅,還能增加官府的收入。

更更更重要的是,因為官府把湖面租給農民種菱角,農民有利可圖,那就好辦了。咱們就規(guī)定,種菱角必須每年徹底清理,只要官府在你租種的湖面發(fā)現(xiàn)長出一點點葑草,下一年就租給別人了。因為能掙錢啊,所以好多人等著租哦。那你想,農民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必然盡力啊。這不就永絕后患了嗎?

你感受一下這套方法背后的智慧。既有利用物種防治物種,也有利用人監(jiān)督人,最后的結果是:官府的管理抓手變得非常簡單,用一紙湖面的租賃合約,利用租種者之間的潛在競爭,居然就可以控制葑草的生長。是不是很神奇?

但是蘇軾的運籌并沒有到此止步,他接著又提出一個問題:那如果農民為了圖利,多種菱角,一點點地侵占湖面,最后西湖不還是越變越小嗎?所以必須在西湖上裝一個剎車片。來,給你看這三個剎車片的樣子:它們就是今天西湖上的著名景點“三潭印月”。這三個壇其實是三座小石塔,就是蘇軾當年立的界碑。在這個范圍內的西湖湖面,就不準種菱角。

到此就結束了嗎?蘇軾非常清楚,搞這么大一個工程,后續(xù)影響會很廣,像漣漪一樣波及到方方面面。比如,疏浚西湖,挖出來的土怎么辦?

過去也挖過啊,主管工程的官吏肯定是圖省事嘛,就近找個地方一堆就完事。那一來是把杭州城內的那些本來是園林、廣場的空地堆滿了,市容變得非常難看。而且只要幾場雨一下,這些土堆還是會被沖進運河里、西湖里。這不就白挖了嗎?

蘇軾又想出一個好辦法:來,就用這些挖出來的泥土,我們來造一條縱貫西湖的長堤吧,方便西湖兩岸的交通。于是,一道南起南屏山,北至棲霞嶺,綿延近3公里,兩側柳樹成行,沿途有六座石拱橋的長堤就這么建成了。這就是現(xiàn)在杭州西湖的著名景點:蘇堤。

這就完了嗎?沒有。我在看史料的時候,發(fā)現(xiàn)蘇軾還相關部門留下了一封信,把西湖工程的后續(xù)事宜做了安排,還有哪些收尾工程?該留多少人、多少錢?哪個官員值得信任?要立哪些規(guī)矩?什么申請今后不能許可?剩下來的物資怎么辦?這就像是一個工程干完之后,項目經理留給使用方的一份運營維護手冊。

我今天跟你講這個過程,其實并不是為了贊揚蘇軾,說他除了是一個大文豪之外,還是一個多么能干的地方官。他這種千年一遇的天才人物,身上已經有太多的奇跡,再多幾樣本領或者品德,也增添不了什么光輝了。我其實是想請你品味一個創(chuàng)造過程的層次感。

這里面有很多層次:第一個層次是西湖,以及西湖面對的挑戰(zhàn),這是物理世界提供的基礎層次。

第二個層次,是必須要在這個物理基礎上創(chuàng)建人間秩序。它需要主持工程創(chuàng)造的人有一種對于更廣闊的秩序的想象力。你看,蘇軾治理西湖,不是把湖里的葑草淤泥挖出來那么簡單,他其實是重整了——物種和物種之間的關系,比如菱角和葑草;還有,人和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比如用一道蘇堤既解決了淤泥的去向,也方便了兩岸的來往;還有,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比如,現(xiàn)在租種湖面的農民和未來可能租種的農民之間的潛在的競爭關系——蘇軾是圍繞西湖重新制造了一系列的秩序,這才完成了西湖的疏浚。

等人間秩序這個層次有了,第三個層次的創(chuàng)造又來了,那就是審美趣味。蘇軾自己解釋過:我治理西湖,是為了國計民生啊,可不是為了修個西湖讓大家觀賞啊。但是,審美這件事情,是忍不住的,蘇軾那一肚子的審美情趣,必然會流露出來。這就和其他人無關了,這純粹就是蘇軾個人精神世界的表達。比如,建造蘇堤,不能真的就一條大堤橫過去,得在內外西湖之間留夠通道,所以蘇堤上又建了六座橋。橋如長虹臥波,為西湖又添了幾道景致;蘇堤建好之后,蘇軾順手在旁邊種了些桃樹柳樹,結果呢?就變成了今天的西湖十景之一,蘇堤春曉。

而審美這個層次一旦確立,就可以成為別人接著創(chuàng)造的基礎。比如,蘇軾剛開始在蘇堤上建橋的時候,可能只是木板橋,后來變成了石拱橋,到了南宋的時候,這些橋又被起了非常好聽的名字,“映波橋”、“鎖瀾橋”、“望山橋”、“壓堤橋”、“東浦橋”、“跨虹橋”。到了南宋理宗年間,西湖十景之一“蘇堤春曉”景觀形成,然后又集中誕生了一大批西湖十景詩詞。到了清代,西湖蘇堤又成為皇家園林的仿照對象,今天頤和園昆明湖的西堤六橋,靈感就來自于蘇堤。

而你今天到日本東京的小石川后樂園,里面有一道窄窄的西湖堤,這又是蘇堤在六百多年后在日本產生的影響了。你今天去西湖觀光,面對蘇堤煙柳,如果詩興大發(fā),寫下一首佳作,那你也參與了這個持續(xù)創(chuàng)造的過程。

你看,從物質基礎到人間秩序到審美趣味,這三步臺階,蘇軾創(chuàng)造了一個完整的世界。這個創(chuàng)造一旦完成,蘇軾就不僅是杭州的一任地方官了,他是西湖的創(chuàng)造者之一。整個西湖,從某種角度上說,也是蘇軾的一件藝術品。

我曾經看過王興,就是美團的那位創(chuàng)始人王興,說過的一句話:“人本身才是終極藝術品,可惜無法保存,更不能復制,只能選取片斷轉換成別的藝術形式?!笔堑?,蘇軾的精神世界隨時翻騰著瑰奇的想象,深摯的感懷,朝暉夕陰,氣象萬千,但是外人無從窺見啊。但是好在,他愿意寫詩詞文章,表達出一部分,他還愿意做各種手工活兒,小到釀酒做菜,大到整治西湖,再表達出一部分,這都是他的人格藝術品轉換成的其他藝術形式,所以我們今天無論是讀到“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還是漫步在西湖之畔,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說到這里,有一個問題不知你想過沒有,這兩種創(chuàng)造到底有什么區(qū)別?一種創(chuàng)造是把精神世界的狀態(tài)直接轉化為虛擬的精神產品,在古代是詩文,在現(xiàn)在則是各種圖文影視;另一種創(chuàng)造是創(chuàng)造出一種實體的產品,然后在這個實體的物上面再去表達精神意涵。

你更喜歡哪種創(chuàng)造?你也猜猜看,蘇東坡更喜歡哪種創(chuàng)造?

造物家蘇軾

剛才我們提了一個問題,蘇軾到底喜歡寫文章,還是喜歡造東西?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蘇軾寫文章,有的時候也是萬般不情愿。比如今年,在來杭州上任的路上,蘇軾還說呢:哎,最近接到一個請托,讓我給范鎮(zhèn)寫墓志銘。我平生都不寫這種文字,即使寫過,也都是不得已啊。這次出開封,收到好幾家的請托,我都辭謝了。這是六月份說的話。

等到他七月初三到了杭州,一個月后,八月份,蘇軾還是抹不開面子,替范鎮(zhèn)寫了墓志銘。蘇軾在這件事情上非常擰巴。到了后年,朝廷下令讓他給一個高官寫墓志銘,蘇軾不干,正式上書朝廷:說我呢,從來不替人寫墓志銘啊,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原則。但是為什么我又有破例呢?比如我給司馬光寫過,那是因為司馬光替我母親寫過;為什么我給范鎮(zhèn)寫呢?那是因為范鎮(zhèn)跟我父親蘇洵關系好。

朝廷說,既然有破例,那你就再破個例啊。蘇軾胳膊擰不過大腿,也只好寫了。

這個例反正也是一破再破,他這輩子還是給五個人寫了墓志銘。他后來還專門解釋過,說我從來不寫墓志銘,就破過五次例,為什么破呢?因為這些人德行很高啊。你聽聽,這不是越解釋越亂嗎?那人家以后求你寫,你不寫,就是人家的德行不夠唄?一般都是孝子為剛剛死去的父親求你辦這事,你蘇軾這么說話,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合適?

而且,蘇軾畢竟也是經歷過烏臺詩案的人,知道寫東西容易惹禍。就在這次離開開封之前,他去找文彥博辭行。文彥博,84了,那么大歲數(shù),還囑咐他,你到了杭州之后少寫詩,免得那些不喜歡你的人拿來做文章。還加了一句,別看我這么大歲數(shù),胡里八涂的,你將來歲數(shù)大了,就懂我這是一番好意了。蘇軾直點頭,我懂我懂。

你看,人情往來的文字,蘇軾不愿意寫,直抒胸臆的文字,蘇軾不敢多寫。反正在文字創(chuàng)造這條路上,蘇軾是有顧忌的。但是另一條路,就是造東西,蘇軾可是全情以赴,甚至,根本就忍不住。

我當年讀林語堂的《蘇東坡傳》的時候,看他給蘇東坡封了一系列的頭銜,什么“一個不可救藥的樂天派,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一個百姓的朋友,一個大文豪,大書法家,創(chuàng)新的畫家,造酒試驗家,一個工程師,一個憎恨清教徒主義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個皇帝的秘書,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專唱反調的人,一個月夜徘徊者,一個詩人,一個小丑?!蔽矣∠蟊容^深的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樂觀派”,但是忽略了那個“造酒試驗家”。但是后來讀蘇軾的東西越多,發(fā)現(xiàn)他是真喜歡造酒啊。

就拿這一年來說,他從開封去杭州上任, 你猜他主要的行李是什么?他居然帶了一百斛的麥子,到杭州做酒曲。一百斛是多少?一斛是五斗,一斗是十升,算下來可是4噸多呢。為啥呢?他自己說的理由是,南方麥子不行啊,陰濕之氣重,做酒曲,還是得北方麥子。

這是他闊綽的時候,造酒的手筆自然就大。窮的時候呢?沒有那么多麥子,那也可以就地取材啊。在黃州,他釀蜂蜜酒;后來被貶惠州,他釀桂花酒;后來被貶到海南,窮到什么都沒有了,釀椰子酒??!樹上結的的果子,老天爺給的,又不要錢。

那你說,他這么愛釀酒,是因為他酒量大,嗜酒如命嗎?不是。蘇軾說自己酒量非常差,就是愛喝。那是因為他特別善于釀酒嗎?也不是。他釀酒差點喝死過人。有一次他釀蜜酒,送了一壺給老恩師張方平,張方平喝了之后拉肚子,那么大歲數(shù),差點喝過去。

你看,酒量一般,水平也一般,那他為什么愛釀酒呢?他有一首詩,叫《蜜酒歌》,就是最窮困的時候在黃州寫的,你看這句:“一日小沸魚吐沫,二日眩轉清光活。三日開甕香滿城,快瀉銀瓶不須撥?!钡谝惶煸趺礃?,第二天又怎么樣,你能想象得到吧?蘇軾就像一個拿到大玩具的小孩子,天天趴在酒甕旁邊,一會兒揭開看一眼,一會兒琢磨一下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蘇東坡何止就愛造酒?他還造過墨,他還造過紙,他還造過香,造過帽子,造過農具,發(fā)明各種美食,東坡肉、東坡魚,還煉過丹。你看,他愛干一切手工活,他是太喜歡看見一個東西,因為自己的參與,從無到有誕生的過程了。在那個時代,一個人能夠手搓出來的最大的東西是啥?是房子。對,蘇軾最愛的,還是造房子。

他被貶黃州的時候,開始給自己造房子。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時節(jié),房子造好了,索性就起名叫“雪堂”,還在四面墻上畫了雪景。蘇東坡給自己的堂哥寫信,得意洋洋,說我現(xiàn)在就在自己的這十幾畝地、在我這個東坡雪堂里面,種瓜種菜,不知老之將至,而且我還煮豬頭肉、我還灌血腸、我還煮菜湯,哎呀,等老哥你收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我這邊養(yǎng)的留著過年的豬正好就肥啦。你瞅瞅,天下還有我這么好的日子嗎?

你感受一下,這是一種燕子銜泥一般的成就感,一會兒弄來一根草,一會兒叼來一棵樹枝,一點點把自己的窩搭起來,每一個裝修過自己的家的人都能體會到這種幸福感。

可是你意識到一點沒有?蘇軾不是我們小老百姓,我們裝修一個家,可以抱著在這里過一輩子的憧憬,可蘇軾是大宋朝在籍的官員,朝廷一紙命令,調你去哪里,立馬就得動身。果然,黃州的雪堂,蘇軾住了也就兩年,朝廷的調令就下來了,他不得不把房子送人。

后來他被貶廣東的惠州,還是不接受教訓,蘇軾又拿出十二分的勁頭兒造房子。而且這次,他是下了血本,把全部積蓄都拿了出來,用了一年多的時間,蓋了20多間房。結果這次是剛搬進新房子兩個月,朝廷貶謫他的詔書就到了,這次請你繼續(xù)往南,過海去海南島。當時蘇軾已經年過60了,真是情何以堪。

到了海南,他先是住在公家的宿舍里,沒幾天朝廷政令下來了,說流放的官員不許住公家宿舍,于是蘇軾帶著小兒子被趕了出來,在城里的一個污水池旁邊,有片林子,露天住了好長時間。那真是比街頭的流浪漢還不如。那怎么辦?蘇軾的傳統(tǒng)技能來了,造房子啊。街坊鄰居幫襯著運土、壘磚,一個來月蓋起來三間平房。蘇軾還是很高興,寫了一首詩,里面有這么兩句,叫“且喜天壤間,一席亦吾廬”:這么無常的世界,這么大的天地,哪怕是彈丸立錐之地,那也是屬于我的一個小房子。親自動手造出來的,這多讓人踏實!

過去,我看這些材料,都理解成這是蘇軾樂觀主義人生態(tài)度的表達。但是,今天我們把這么多材料串在一起,你發(fā)現(xiàn)沒有,蘇軾身上有一種發(fā)自天性的愛好,喜歡做手工,喜歡搞工程,喜歡從無到有地制造實體的物件。

那么請問,這是蘇軾一個人的愛好嗎?還真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心靈深處多多少少都有。

不知道,你有沒有刷到過一類短視頻,就是做手工。當年,YouTube上有一個視頻,叫《六十天建成一座地下帶游泳池的房子》,從頭到尾就一個人出鏡。一個精壯的、赤裸上身的男人在太陽下不停工作,用一把非常原始的鏟子,徒手挖出了一座房子,有樓梯,有房間,有游泳池。光走到池塘取水,把泳池裝滿,這個動作就拍了好幾天。據(jù)說,2020年,這是Youtube上最火的短視頻之一,被播放了2億次。還有李子柒做手工的視頻,也是流量驚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覺得奇怪?這類視頻的賣點,往往并不是什么美女、帥哥,也沒有什么話題、懸念,什么套路都沒有,就是一個很枯燥的從無到有地制造一個東西的過程,數(shù)據(jù)往往就很高。這說明啥?數(shù)據(jù)是不會騙人的,它說明我們人性當中有一個特別隱秘的角落,被視頻時代給測出來了。

這個角落是什么呢?我們可以用哲學家漢娜·阿倫特的一個理論來做個解釋。在《人的境況》這本書里,阿倫特說,我們人類天天忙這忙那,看起來都是在干活,但是這些活兒其實分三層。

第一層,叫勞動,labor,掃地、搬磚、在工廠里打螺絲,這種單調重復的體力活都是勞動。這種勞動是非常折磨人的,為啥?因為它沒有意義。我干這些活,只是為了生計。就像西西弗斯把石頭推向山頂,沒完沒了,無休無止。這是最底層,也最痛苦的一類活兒。

那最高級的一類活兒是什么呢?阿倫特管它叫行動,action,你創(chuàng)業(yè)、你發(fā)明、你參與環(huán)保事業(yè)、你寫詩作畫,你做前所未有的事兒。這種行動雖然看起來很高級,其實也很痛苦,為啥?因為你每天面對的都是不確定性,既不知道怎么干才對,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干得成。心里那是真慌啊。

那有沒有不那么痛苦的活兒呢?有,那就是中間的那一層了,阿倫特管它叫工作,work?!肮ぷ鳌庇惺裁刺攸c?我腦子里能夠想象最終的藍圖,我現(xiàn)在干活兒,只不過是把那張藍圖實現(xiàn)出來。一個木匠,知道一個小板凳該有的樣子,把它做出來;一位建筑師,想象了一座大樓的樣子,然后一筆一劃地把它在紙上描摹出來。人性當中有這么一種渴求,一件東西,如果是殘缺的,而我又知道它補全之后的樣子,那忍不了,一定要把它完成,讓它圓滿,這是一件很爽很爽的事。人在這個過程中,很容易進入幸福的心流狀態(tài)。這就是工作。

你再品品這三種活兒之間的區(qū)別——

“勞動”永遠是一個圈,像驢拉磨一樣往復循環(huán),無始無終;而“行動”呢?有起點,但是終點在哪里不清楚,變成了一條指向未來的虛線;而“工作”,起點很清楚,終點也很清楚,一條線堅定的從此處抵達未來終點。我對我的生活hold得住,我確切地知道我為這個世界增加了點什么。我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易逝,但是我留給世界的那個造物是那么清晰那么實在。所以,我的生活就變得極其踏實。這是幸福感之源。

現(xiàn)代社會,為什么那么多人感到不幸福?按照阿倫特的這個分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很多人的“工作”退化成了“勞動”。一個傳統(tǒng)時代的匠人,可以看著作品一點點在自己手里被打造出來,這不僅是生計,它還是一個有終點的、有幸福感的創(chuàng)造過程。所以,他們是在“工作”。而現(xiàn)代工廠里的流水線上的工人,甚至是辦公室里的白領,他們只是一個龐大系統(tǒng)里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他們手頭干的事,最后是怎么拼接成結果的?最后結果又是個什么樣子?他們很難想象,也控制不了。工作的意義感、成就感漸漸消散,所以,他們把“工作”降級成了“勞動”。

最近看到有人開玩笑說,我們上班的人都是牛馬,而更可憐的人叫“脫脂牛馬”,不僅上班那么辛苦,下班還要想著減肥,不敢吃東西,這不更可憐嗎?其實我覺得吧:脫脂減肥,好歹還能想象終局的樣子,還是幸福感的來源。比只當轉圈拉磨的牛馬強多了。

還是回到蘇軾?,F(xiàn)在我們明白了蘇軾這輩子為什么要樂此不疲地做美食、釀酒、造房子、搞各種大型工程了吧?

蘇軾這輩子,政治上非??部溃皇呛苡袡C會去參加阿倫特所謂的“行動”,干改革朝政、得君行道之類的大事。相反,他經常被推到一種很不堪的境地:在黃州期間,他曾經食不果腹,只好親自拿起鋤頭種地;在海南時期,他上無片瓦遮身,只好親自當泥瓦匠去造房子。但是你發(fā)現(xiàn)沒有?蘇軾的本領在于,他絕不讓自己淪入沒有意義感的“勞動”,他能通過對每一個終局的想象,把勞動提升為“工作”,造出一個個具體的物,小到一壇酒、一碗菜,大到一座房,一片嶄新的西湖。他能在這具體的實物里,裝載進無窮無盡的意義,從而為自己的生命開出一大片嶄新的、別人剝奪不了的空間。

聊這個話題,對我們這代人來說,其實非常重要。因為我們正處在一個迅速遠離具體的實物的文明潮流里。德國哲學家韓炳哲有一本書《非物》,說的就是這個變化。

實體的物,本來是人類在這個世界安居的秩序感的來源:這是我的家,這是我多年來在餐桌邊的固定座位,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戒指,這是我大學畢業(yè)時候全班同學的合影。每一個實體的物件,都以一種巋然不動的姿態(tài)持續(xù)地存在著,我沒法任意支配他們,我只能不斷地在它們身上投射注意力,漸漸地,它們成為意義的容器,越存越多,我看它們的目光因此也就有了深度和溫度。實體的物,變成了有某種神圣性的東西。我的生命力和創(chuàng)造力安頓在里面。

剛才我們講的蘇軾治理西湖的過程就是一個例子,現(xiàn)實世界的一個躲不過去的難題,加進了人的創(chuàng)造力,最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精神意義的容器。

而今天我們所處的時代呢?“我們今天正處在從物時代向非物時代的過渡。并非物,而是信息在規(guī)定著生活世界。我們不再安居于大地和天空,而是居住在谷歌地球和數(shù)字云之中。很明顯,世界變得難以把捉,變得縹緲,變得幽靈化了。沒有任何東西具有樸實牢靠的手感?!闭f白了,人類快要失去實體的物給人生這艘大船帶來的錨定效應了。

韓炳哲說,其中一個轉折點就是3D打印機。在有3D打印機之前,所有的信息都是物衍生出來的東西。而有了3D打印機之后,這個關系就變了,物反而是信息衍生出來的東西。你再想想今天的人工智能可以做出那么逼真的視頻。信息還是實物的衍生品嗎?不,那根古老的紐帶徹底斷了。人類面對一個風險,我們可能會永遠失去在實體的物的世界里安頓感。

不過,我覺得韓炳哲還是有點過慮了。今天看蘇軾的故事,我們就知道,手搓一切,做手工,這是深深植根在人性中的沖動。蘇東坡提醒我們,要經常抬眼看看我們身邊所有愛做菜、愛做手工、愛栽花種草,愛參與一切從無到有的造物之人,他們的精神空間的豐富性,值得我們贊嘆、羨慕、高看一眼。

好,這就是我在公元1089年,為你講述的蘇軾和他的造物沖動,這是一種把我們從信息洪流中救贖出來的力量。我們下一年,1090年,再見。

致敬

本期節(jié)目,咱們講的是愛做手工活的蘇東坡。

節(jié)目的最后,我想給你讀一首《詩經》里描寫勞作的詩歌——《芣苢(fú yǐ)》。芣苢到底是個啥,古人說是車前草,現(xiàn)代學者說可能是薏苡 ,就是咱們吃的薏米那種植物。詩很短,但是韻律很優(yōu)美: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這首詩是簡單到了極點,6句詩,只有一個句型,唯一不同的,就是換了六個動詞:采、有、掇、捋、袺(jié)、襭。先是彎腰去采,采到手里,一顆一顆摘下來,或者成把成把地捋下來,然后提起衣襟兜著,把衣襟扎起來裝滿。每一個動作,都那么具體,那么實在,

讀這首詩,你就能看到那個畫面,田家婦女,三三兩兩的,在野外,風和日麗,聊著天,干著活,唱著歌。

不是為了生計的勞動,不是負擔和苦役,而是陽光下的工作,在田野里,邊唱邊做,充滿了節(jié)奏,充滿了歡樂。

工作不僅僅是生存的手段,它本身就可以是詩意的。當人全身心投入一件工作,看著一個東西在自己手里一點點成形,那種踏實感,那種創(chuàng)造的快樂,是真實的,是美好的。蘇軾在杭州帶著人疏浚西湖,不也是一鍬一鍬地挖淤泥,一擔一擔地運土方,一塊一塊地壘堤壩。

致敬《詩經》里關于工作的歌謠,致敬所有在工作中找到詩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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