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背后是地理，地理是理解歷史的要切。古代近東文明通常被稱為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美索不達米亞”（Mesopotamia）是希臘語，意為“兩條河之間的土地”，這兩條河即著名的幼發(fā)拉底河（Euphrates）和底格里斯河（Tigris），它們幾乎同源，都源自現(xiàn)今土耳其東南部的陶魯思（Taurus）山脈。陶魯思山脈起自現(xiàn)今土耳其安納托利亞半島西南部，東西走向，南北寬50-150公里，有許多海拔2000-3000米的高山，最高峰海拔近4000米。它從地中海東岸蜿蜒向東，綿延約1200公里，在現(xiàn)今亞美尼亞與高加索山脈相接。陶魯思山脈是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南面是敘利亞和伊拉克，北面是安納托利亞平原。

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水系圖  來源: https://www.britannica.com/place/

“安納托利亞”（Annatoliya）是希臘語，和拉丁語“黎凡特”（Levant）是同義詞，本義為“日出之地”，引申為“東方”。希臘人說的安納托利亞，通常指的是陶魯思山脈北面的地中海沿岸地區(qū)。古希臘時期，這個地區(qū)曾出現(xiàn)過很多國家，著名的有佛律癸亞（Phrygia）、伊奧尼亞（Ionia）、呂底亞（Lydia）和卡里亞（Caria），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就出生在卡里亞的哈利卡那斯城（Halicarnassus）。近現(xiàn)代西方人通常稱這個地區(qū)為“小亞細亞”，英國早年著名歷史學家斯特蘭奇（G. Le Strange, 1854-1933）很明確地指出，歐洲人從17世紀開始稱這個地區(qū)為“小亞細亞”（Asia Minor）。在阿拔斯王朝（公元750年至1258年）時期，阿拉伯人稱這個地區(qū)為“羅馬省”（Province of Rum），當時屬于拜占庭帝國。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人征服拜占庭之后，整個安納托利亞半島幾乎都歸屬了土耳其人。

斯特蘭奇的歷史地理著作《東哈里發(fā)之地：從穆斯林征服到帖木兒時代的美索不達米亞、波斯和中亞》（The lands of the eastern caliphate : Mesopotamia, Persia, and Central Asia, from the Moslem conquest to the time of Timur），所附這幅歷史地圖很有參考價值。圖中標注的地中海為“羅馬海”（Bahr Rum），阿拉伯人也稱地中海為“綠?！保℅reen Sea）。里海為“可薩?！保˙ahr Khazar ），得名于當時的里海北岸的可薩王國。咸海為“花剌子模?！保˙ahr Khwarizm），波斯灣為“法爾斯海”（Bahr Fars）。阿拉伯人稱黑海為“Bahr Buntus”，意為“黑色的?！薄Ｔ摃形淖g本名《大食東部歷史地理研究》，2018年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譯者為韓中義，譯筆典雅，譯名考究，注釋詳實。唯書中所翻印的地圖字跡模糊，遜于原書地圖。

陶魯思山麓以南地區(qū)是古代赫梯帝國的發(fā)祥地。1271年年底，著名的威尼斯人馬可波羅就是從這里啟程，跟隨他的父親和叔叔前往中國。經冬及夏，費時3年半，約在1275年夏抵達忽必烈汗所在的上都?！恶R可波羅游記》正文第一卷第一章的標題是“小亞美尼亞”（Little Mermenia），講述的就是這個地區(qū)，當時這里屬于亞美尼亞王國。亞美尼亞人被認為是赫梯人（Hittites）后裔，他們今天的國土范圍無法與過去相提并論，只保有高加索山脈南麓一些地區(qū)，在馬可波羅書中第三章描述的“大亞美尼亞”（The Greater Hermenia）。

葡萄牙人Desperta Ferro在其2020年發(fā)表的《馬可波羅與絲綢之路》（Marco Polo y la Ruta de la Seda）一書中，附有一幅馬可波羅行程示意圖，較為清晰。圖中顯示，他是從安納托利亞地區(qū)出發(fā)，穿越西里西亞（Cilicia）、沿幼發(fā)拉底河右岸東行，繞過巴格達城，走巴格達至巴達哈傷大路，過帕米爾，抵達喀什。

幼發(fā)拉底河從陶魯思山脈中流出后，在上游段轉向西，流經敘利亞大城阿勒頗附近，再轉向東南。底格里斯河的流向則偏東，沿途匯入了眾多來自伊朗高原的河流。這兩條河的河道大體上形成了一個細長的葫蘆狀，在靠近土耳其與敘利亞邊境的地方，兩河之間相距最大距離約為400公里。隨后，兩河逐漸靠攏，在中下游段相距最近處只有約50公里。然后兩河再度分開，最終在下游合流，一并奔入波斯灣。

這幅圖清楚地顯示，幼發(fā)拉底河水流多來自其發(fā)源地陶魯思山脈，底格里斯河則一路匯入了許多來自伊朗高原扎戈羅斯（Zaglos）山脈的河流。兩河下游地區(qū)有很多湖澤，運河與支流縱橫交錯。來源: Encyclopedia Britannica網站

斯特蘭奇在其1905年發(fā)表的巨著《東哈里發(fā)之地》（The Lands of The Eastern Caliphate）中，細致地描述了這一地區(qū)的地理形勝和地名沿革。公元642年阿拉伯人摧毀波斯薩珊王朝最后一支軍隊后，繼蘇美爾人、巴比倫人、亞述人和波斯人之后，成為這一地區(qū)的主人。阿拉伯人將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的北部稱為“賈茲剌”（Al-Jazirah），意為“島”或“半島”。這是一片堅硬且略帶砂礫的廣袤平原，幾乎被河流包圍著，像一個大島一樣。今天，這個地區(qū)分屬伊拉克和敘利亞。美索不達米亞南部地區(qū)，阿拉伯人稱為“伊拉克”（Al-Irak），英文轉譯為“Iraq”，意為“神賜予的土地”。

幼發(fā)拉底河的河床地勢較高，在兩條河最接近的地段，幼發(fā)拉底河洪水泛濫時，河水甚至會漫延到底格里斯河。在這個河段，兩河都可用于航運。在遠古的時代，這里就筑堤修壩，開鑿了運河，借助地勢，將幼發(fā)拉底河的河水引入底格里斯河。顯而易見，這個位置的戰(zhàn)略價值極高，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今天的巴格達城和費盧杰（Falujia）城就建在這個位置。

費盧杰城在幼發(fā)拉底河左岸，比巴格達城偏北一點兒。2004年，費盧杰民兵曾與入侵伊拉克的美軍發(fā)生過激戰(zhàn)，各國媒體做了大量報道，衍生出許多影視節(jié)目，為這座城市增添了英雄的榮光。費盧杰自古就是個大城，在波斯薩珊朝時被稱為“安八兒”（Al-Anbār），意為“糧倉”，是儲藏軍需物資的要地。據(jù)記載，著名的古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在平定耶路撒冷叛亂后，將許多猶太人遷往巴比倫，史稱“巴比倫之囚”。實際上，這些猶太人主要被安置在了安八兒。這里也是阿拔斯王朝第一位哈里發(fā)薩法（Saffah）的駐地，在他死后，他的弟弟滿速兒（Manshr）新建了巴格達城，作為阿拔斯朝的都城。1258年，巴格達城被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汗的弟弟旭烈兀汗所攻取，終結了阿拔斯王朝，為日后波斯人復興和突厥人崛起創(chuàng)造了必要的前提條件。巴格達城橫跨底格里斯河兩岸，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巴格達”（Baghdad）是古波斯語，意為“神賜之地”，和巴比倫（Babylon）、“伊拉克”的意思相近。阿拉伯人稱巴比倫為“巴別爾”（Babil），在底格里斯河右岸，距巴格達城西郊幾公里處，有幾個很大的山丘，阿拉伯人稱之為“巴別兒大土丘”（Great Babil Mounds），至今仍不斷有文物出土。許多考古學家相信，這些土丘極有可能就是古巴比倫城的遺址。

來源：Timelines of World History, Smithsonian Institution, Dorling Kindersley Limited, 2018, p.33

現(xiàn)代考古學和人類學研究認為，從公元前11000年至新石器時代（公元前7000-公元前5000年），人類活動的遺跡已遍布世界各個角落，包括俄羅斯的勘察加半島、北美的阿拉斯加和澳大利亞等一些最偏遠的地區(qū)。這個時期的大部分人類聚落已能夠打造精細的石器工具，但多處在采集和狩獵階段，就高避水，居住在天然的山洞里。

在尼羅河、底格里斯河、幼發(fā)拉底河、印度河、阿姆河、德涅斯特河以及中國的長江、黃河、西遼河流域，則開始出現(xiàn)從事作物種植和動物馴養(yǎng)的村落。新石器時期農業(yè)和畜牧業(yè)技術的積累和人口的增長，為定居社會形成創(chuàng)造了必要條件。在河谷地區(qū)，有成片的因洪水經年反復沖積而形成的平原，土壤肥沃疏松，便于耕種各種糧食作物。水草茂密，可以飼養(yǎng)牲畜。魚類豐富，易于捕撈。

中國、印度、埃及和巴比倫這四大古代文明最初的歷史，目前還都有很多荒渺無稽、模糊不清之處，準確的歷史紀年無從確定。埃及歷史紀年問題的解決，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位古代埃及祭司曼涅托（Manetho），他在公元前280年前后寫了一部古埃及歷史，將古埃及劃分為30個王朝，確定了基本的歷史框架。在這個框架下，歷史學家將埃及第一個王朝建立的時間確定在公元前3100年，即著名的上埃及國王美尼斯（Menes）征服了下埃及，并在孟菲斯（Memphis）建立了都城。金字塔是無可爭議的古代文明精華，它們自古就矗立在埃及沙漠上，是埃及歷史的榮光，任何歷史教科書都無法忽略它。

在19世紀，歐洲學者大體上已掌握了埃及古代王朝的大致脈絡。相比之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的古代文明更為繁復，很多歷史精華和傳說的“巴別塔”（The Tower of Babel）一樣，被深深湮沒在歷史塵埃里了。近幾十年來，得益于諸多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包括敘利亞伊卜拉（Ebla）古城出土的大量泥板蘇美爾文本的研讀，整個中東地區(qū)早期歷史線索清晰了許多。古代美索不達米亞文明起源地，在巴格達和費盧杰城以南的那片河谷地區(qū)，時間當在公元前4500年至公元前3500年。在那個時期，出現(xiàn)了重要的技術進步，包括犁的發(fā)明和牛的馴化，能夠清除三角洲茂密的灌木叢，修建排水和灌溉系統(tǒng)，開辟大片的耕地，從事規(guī)模性的農業(yè)生產。出土的古代陶器證明，到公元前3500年時，已有由兩頭牛拉的木犁。據(jù)文字記載，有更大的犁，由八頭牛牽引。隨著農業(yè)種植和畜禽養(yǎng)殖業(yè)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更多的人口和更大的居民點，逐漸演變?yōu)槌鞘泻统鞘袊摇Ｔ诠糯淖钟涗浿?，他們被稱為“蘇美爾人”（Sumerians ）。

埃及出土的公元前2040年至公元前1750年間的陶器殉葬品，表現(xiàn)出在金屬農具出現(xiàn)之前，古代人用兩牛挽木犁耕地的生動場景。來源：Ancient Egypt: An Illustrated History, by Brother Elias, Marshall Cavendish, 2022, p.10。 美國中東史學家肯尼斯?哈爾（Kenneth W. Harl）認為，埃及尼羅河地區(qū)的農業(yè)和以城市文明出現(xiàn)的時間，當比蘇美爾稍晚。理由是直到公元前5000年左右，尼羅河才形成現(xiàn)在的河道，農業(yè)才有可能。公元前5000年左右，埃及人通過西奈人和腓尼基人，將蘇美爾人馴養(yǎng)的山羊、牛、小麥和大麥引入了尼羅河谷。由于尼羅河水文可以預測，每年基本上準時發(fā)洪水，準時退去。沿河岸土壤肥沃，更適合種植。此后埃及迅速出現(xiàn)了新石器時代風格的村莊。來源: Origins of Great Ancient Civilizations, by Professor Kenneth W. Harl, Tulane University, The Great Courses, 2020, p.6

蘇美爾人最早的城市是靠近波斯灣的烏爾（Ur）和烏魯克（Uruk），烏爾是《圣經》中經常提到的城市，烏魯克可能是蘇美爾最大的城市，在公元前2700年至公元前2650年間，這個城市產生了蘇美爾史詩《吉爾伽美什》（Gilgamesh），當時烏魯克的人口估計有2萬人。除了這兩個城市之外，在蘇美爾至少還有約20個規(guī)模略小的城鎮(zhèn)，包括蘇美爾中部的尼普爾（Nippur），它被視為這片土地上最神圣的城市。

神廟是每個城市的政治和經濟生活的中心，由于這個地區(qū)缺少建造神廟的一些重要材料，如石材、木材和金屬，必須通過開拓貿易線路從外部進口。為此，蘇美爾人與東部的“阿蘭人”（Elam），也就是后來的伊朗人建立聯(lián)系，進入伊朗、阿富汗和現(xiàn)今的巴基斯坦。阿富汗的天青石色彩純正，被視為“神的眼睛”，用以裝飾神像，自古備受珍視。同時，蘇美爾人沿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進入敘利亞，通過敘利亞人進入腓尼基和小亞細亞。對外貿易路線也將蘇美爾各城市聯(lián)系起來。

隨著城市生活和對外貿易的發(fā)展，蘇美爾人逐漸完善了文字和書寫。在19世紀歐洲人首次發(fā)現(xiàn)這些文字時，稱其為“楔形文字”（cuneiform），它們寫在泥板或刻在石板上，字母像木楔。伊卜拉古城遺址出土的蘇美爾泥板文本證明，到公元前2800年時，蘇美爾文字書寫系統(tǒng)已達到了一個相當完備的程度，學者們至少有2000多個詞可以辨別，有象形文字，有表音文字，有表意文字，有限定詞，能表達不同地區(qū)口語的細微差別。

蘇美爾北部的阿卡德（Akkad）和東部的阿蘭人也使用蘇美爾文字書寫，有時同字不同義，書記員為此使用限定詞，以此區(qū)分不同的意義。今天一些西方學者認為，埃及的書寫概念和方法由蘇美爾商人帶過去的，時間約在公元前3500年至3100年之間。約公元前2500年出現(xiàn)在印度河流域的文字，至今難以辨認，很可能也是在蘇美爾文字基礎上演化衍生而成的。

阿卡德帝國全盛時期（公元前2334年至公元前2218年）疆域圖。Source：https://www.worldhistory.org

蘇美爾人與后來的腓尼基人和希臘人一樣，在語言和文化上是統(tǒng)一的，在政治上是分裂的。各城市國家之間經常因土地糾紛和貿易路線控制而起沖突，與北部的阿卡德人和東部的阿蘭人也發(fā)生戰(zhàn)爭。

阿卡德人控制著美索不達米亞中上游地區(qū)，都城建在今天的巴格達和費盧杰城之間。公元前2340年前后，阿卡德人的國王薩爾貢（Sargon）先后征服了蘇美爾、腓尼基和敘利亞北部地區(qū)。比布魯斯和伊卜拉這兩個城市都不戰(zhàn)而降，納款呈貢。薩爾貢沒有破壞所征服的城市，而是通過任命行政官員的方式，建立了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歷史上第一個多民族帝國，為未來的王國和國王設定了標準。

薩爾貢對腓尼基的遠征被記錄了下來，他登上了黎巴嫩山，派人砍伐了許多高大的“黎巴嫩雪松”，通過幼發(fā)拉底河運回了阿卡德。這是一項值得稱頌的偉業(yè)，在蘇美爾人的史詩《吉爾伽美什》中，黎巴嫩山的雪松林是已知世界的邊界和盡頭，雪松林則由巨大的怪物看守著，凡人無法撼動。

公元前2320年，薩爾貢遠征陶魯思山脈南麓的赫梯王國，但沒能攻取赫梯的都城赫圖薩（Hattusa）。薩爾貢死后，他的兩個兒子先后即位，治理得當。薩爾貢的孫子納拉姆辛（Naram-sin）在位期間，再次對安納托利亞地區(qū)進行了遠征，有所斬獲，阿卡德帝國疆域和貿易繁榮都達到了頂峰。公元前2083年，阿卡德帝國崩潰，具體原因不明確。公元前2000年前后，蘇美爾的一些主要城市被摧毀。這是整個近東地區(qū)一個黑暗時期，文字記錄很少，幾乎空白。到公元前1800年時，蘇美爾人的口語文字消失，不復見于泥板檔案。一個來自敘利亞北部和東部的半游牧民族“亞摩利人”（Amorites），在蘇美爾和阿卡德地區(qū)占據(jù)了統(tǒng)治地位，他們同化了蘇美爾人。亞摩利人建立了新的政權，繼承了蘇美爾人的文教制度，采用阿卡德語作為行政語言。

古巴比倫國王漢謨拉比（Hammurabi）站立在一個神像面前，接受神的旨意。石碑的正面和反面，用阿卡德文字刻寫著《漢謨拉比法典》（Hammurabi’s Code）全文，保存完好。來源: Timelines of World History, Smithsonian Institution, Dorling Kindersley Limited, 2018, p.31

正是在這個時期，出現(xiàn)了著名的亞摩利人國王漢謨拉比（Hammurabi），他生于公元前1810年，死于公元前1750年。漢謨拉比在位時間長達40年，他以巴比倫為中心建立起一個新的帝國，在許多方面，漢謨拉比時期的巴比倫被視為青銅時代中期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的頂峰。

著名的《漢謨拉比的法典》刻在石碑上，是用阿卡德語發(fā)布的。法典序言對法律原則做出了強有力的陳述，將君主政體與諸神的正義聯(lián)系在一起，國王是“其屬民的牧羊人”（the shepherd of his people），其身份是“牧”，職責是“牧民”。這與古埃及文明的傳統(tǒng)明顯不同，在埃及，法老就是活著的神。中國文明道統(tǒng)的精髓在“教”字。乾隆帝在《歷代通鑑輯覽》卷一“太昊伏羲氏”條有如下批語：“君民之道，莫大于教養(yǎng)。伏羲氏作佃、漁、畜牧，皆所以為養(yǎng)也，而教即行其中。后世視教養(yǎng)為二者，去古遠矣！”乾隆帝學養(yǎng)深厚，評點切要?！抖Y記?學記》曰：“發(fā)慮憲，求善良，足以謏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古圣賢倡導的“教”與“學”二字，當是中國文明最深厚的基石。

《御批歷代通鑒輯覽》是清乾隆帝敕令官員學者集體纂修的編年體通史，上起太昊伏羲氏，下訖明代。剪裁和內容精當，篇幅適中，易于閱讀。書中有乾隆御批近兩千條，作為眉批，見解精辟。據(jù)斯諾所著《毛澤東自傳》，毛澤東在湖南省一中讀書時，一位國文教員借給他一部《御批通鑒輯覽》，里面有乾隆帝御批。“我讀了《御批通鑑輯覽》，得出結論，不如獨自看書學習。”

漢謨拉比法典體現(xiàn)了此前1000多年美索不達米亞城市文明發(fā)展成果的精華，為后來中東地區(qū)法律體系樹立了典范。法典共有282款，少部分條款涉及的是刑法，大多數(shù)法律條款涉及的是民法。刑法中有一個重要的原則，稱“l(fā)ex talionis”，意為“同等懲罰”，一個家庭遭受的任何傷害或死亡，必須由犯罪者家庭以同樣的損失予以補償。這條原則簡明，實用。法典中涉及民法的條款非常廣泛，關于收養(yǎng)、離婚和繼承的法律規(guī)定極復雜，許多都與婦女及其管理財產的權利有關。法典中有關各種合同法涉及面很廣，其條款非常嚴謹，一絲不茍，許多情形都明確規(guī)定通過銀兩賠償來裁決。這說明，當時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自古就帶有貿易國家的色彩，商業(yè)經濟繁榮，用散銀交易很普遍。作為幼發(fā)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下游的關鍵城市，巴比倫成為整個地區(qū)的中心城市，其占據(jù)貿易路線樞紐的地理優(yōu)勢得以充分發(fā)揮，它的聲名遠播，以至不朽。但不應忘記，巴比倫文明源于其下游蘇美爾人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