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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相·讀詩 | 那一對掌心是清白的,我很清楚這種愛
【編者按】
馬雁,1979年生于四川成都,2001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系突圍詩社、幸福劇團成員。有自印詩集《習作選》《迷人之食》、散文集《讀書與跌宕自喜》,曾獲珠江詩歌節(jié)青年詩人獎、劉麗安詩歌獎。2010年12月30日在上海因病意外辭世。
她的摯友韋源曾這樣評價她:“她的一生是烈酒的一生——是一種從表面看去像是水一樣的物質及其活動,本質上卻更接近火。在我們共同活著的每時每刻,她都準備著燃燒,不斷逼近燃點的同時又努力保持著液體狀態(tài)。事實上,誰打算飲下這樣一團酒,以任何方式,都是一種褻瀆。因為她甚至毫無所求,甚至連甘愿作為柴禾去完成她的涅槃,也是毫不在意的。在她,即使要燃燒,那也是自己的事情。”
周末讀詩第72期,馬雁詩歌特輯。

本文配圖均來自楊德昌電影《獨立時代》
情詩
熟悉決然割破了我,
我的心并非絕無情分,
此刻它正漸漸離開。
空氣并未變得更稀薄,
的確,水是清澈的。
你的呼吸如此緊湊,
熱烈而且清潔。
我告訴你我看見了海,
“?!谴蟮摹!?/p>
你走,穿過人群,
對陌生者舉起雙手。

我們有燈火通明的廚房
我們有燈火通明的廚房,
我們有高大的檸檬色的墻。
你把我領上樓梯,我踮著腳尖,
把尖叫聲刺向你頭頂。其實,
你知道的,只要滴下一滴水
我就會被嚇跑,風卷起幾顆
灰塵就能叫我說不出話。
從啤酒內(nèi)部的溫熱你看著我,
我們互相吸取著凍和堅硬。
這幾天,你想到了爬山,
就爬到山頂上。從幾千里外
刮來的風,忽然洞穿了我。
我是你燈火通明的廚房。

冬天的信
給馬驊
那盞燈入夜就沒有熄過。半夜里
父親隔墻問我,怎么還不睡?
我哽咽著:“睡不著”。有時候,
我看見他坐在屋子中間,眼淚
順著鼻子邊滾下來。前天,
他尚記得理了發(fā)。我們的生活
總會好一點吧,胡蘿卜已經(jīng)上市。
她瞪著眼睛喘息,也不再生氣,
你給我寫信正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這一陣我上班勤快了些,考評
好一些了,也許能加點工資,
等你來的時候,我?guī)闳ズ舆叀?nbsp;
夏天晚上,我常一人在那里
走路,夜色里也并不能想起你。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這讓人安詳,有力氣對著虛空
伸開手臂。你、我之間隔著
空漠漫長的冬天。我不在時,
你就劈柴、澆菜地,整理
一個月前的日記。你不在時,
我一遍一遍讀紀德,指尖冰涼,
對著蒙了灰塵的書桌發(fā)呆。
那些陡峭的山在寒冷干燥的空氣里
也像我們這樣,平靜而不痛苦嗎?

愛
我到陌生處的溪流。
溪谷潮濕,水流清脆,
你在蘆葦?shù)纳n綠上安放
百合花的藍,潮濕的紫藍。
水流聲如刀刃,親愛的,
這聲音太冷,讓我發(fā)抖。
必須經(jīng)過漫長的旅程,
這漫長得叫人心碎。
忍耐這酸楚,浪花蒼白,
而且美——它們涌起來了。
我好像死過一回,
像在絕望的刀刃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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