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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清史研究第一人”戴逸教授

2024-01-29 11:13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2024年1月24日上午，著名歷史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清史研究所名譽所長、清史編纂委員會主任戴逸，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九十八歲。

戴逸被學界譽為清史學科開創(chuàng)者之一。他勤于筆耕，著作等身。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他個人撰寫或主編的著作有四十余部，代表作包括《中國近代史稿》《簡明清史》《一六八九年的〈中俄尼布楚條約〉》《乾隆帝及其時代》等，發(fā)表文章八百余篇。

《名人傳記》曾記錄過一次戴逸教授關于自己人生經(jīng)歷及清史研究的對談，謹以此篇，紀念大師！

戴逸

小學未能畢業(yè)，卻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上海交通大學

1926年，戴逸出生在江蘇常熟的一個小官吏家庭。他很小就對歷史有濃厚的興趣。巧的是，他家就住在江南有名的藏書樓——鐵琴銅劍樓瞿家的對面。小時候，戴逸經(jīng)常光顧常熟的幾家古籍書店，碰到喜歡的書，就想方設法買下來。日積月累，到高中時，他差不多擁有了自己的一個小小藏書室。讀大學時，戴逸起先讀的是上海交通大學鐵路運輸專業(yè)，到了1946年，他毅然放棄已經(jīng)讀了兩年的交通大學，最終考入北京大學史學系，向著成為歷史學家的夢想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主持人：據(jù)說您在幾歲大的時候就能把《水滸傳》中一百單八將的名字倒背如流了。您從小就對歷史有興趣嗎？

戴逸：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讀歷史，但不是讀歷史書，而是讀小人書。我在上學之前就看過《水滸傳》《三國演義》之類的小人書。小時候我的確比較喜歡歷史，不過我讀小學的時候學習成績非常差，到畢業(yè)時全班總共有兩個人不能畢業(yè)，我是其中之一。

主持人：但您后來卻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上海交通大學鐵路管理專業(yè)。

戴逸：對，后來有了轉變?，F(xiàn)在想來，我小時候學習差、厭學，可能跟老師的教育方法失當有關系。我學習成績差，經(jīng)常受到老師的諷刺、打擊，最后簡直一點學習的積極性都沒有了。到小學畢業(yè)的時候，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我們?nèi)姨拥缴虾Ｗ饨绫茈y。在上海，我的兩個姐姐都考上了中學，我自己也該上初中了，但是我沒能考上學校，只能在家里待著。那時候，我每天晚上看著姐姐們跟鄰居家的孩子一起讀書、復習功課，心里非常羨慕，也很失落，從那時起，我產(chǎn)生了努力學習的愿望。

主持人：那個時候您多大？

戴逸：十一歲。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努力學習。到第二年，我考上了蘇州中學，不過，當時不是被正式錄取的，而是備取生。按照學校的規(guī)定，備取生不能像正式學生那樣按身高排座位，而是不管高矮都要坐在最后一排。也幸好我坐在了最后一排，這樣我就跟兩個年齡比較大的正式學生坐在了一起。他們一個是正班長，一個是副班長，分坐在我的兩邊，我跟他們倆交上了朋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非常有道理。小時候交朋友，交的是用功的朋友還是不用功的朋友，對一個人的影響很大。我交上這兩個朋友之后，功課馬上就上去了。后來，我在中學的成績一直都比較好。

主持人：我們知道您一直喜歡文科，為什么在考大學時您卻選擇了上海交大，兩年后才報考了北大？

戴逸：我考大學的時候是1944年，上海正處在淪陷時期，那個時候的上海沒有好的文科大學，而我又不愿意去讀比較差的學校，所以就選擇了上海交大。

主持人：當時沒有想到報考北大嗎？

戴逸：當時北大已經(jīng)搬到昆明去了，跟清華大學、南開大學一起合稱西南聯(lián)大。1946年西南聯(lián)大解散，北京大學這才恢復。巧的是，北京大學遷回北平以后，到上海招生，考場正好設在上海交大我的宿舍下面，所以我就去考了。

主持人：聽說您當年考上海交大和北大都考了第一名？

戴逸：考上海交大確實考了第一名，北大不是，考北大是不記名次的，也不公布名次，所以我不知道。但是我上北大是正取生，而且得到了公費，成績肯定是比較好的。

青年時期的戴逸

三次參與清史重修工作

新中國成立后，戴逸成為中國人民大學的教師。二十五歲時，他以一部二十萬字的《中國抗戰(zhàn)史演義》，在史學界嶄露頭角。后來，因為工作需要，他的研究領域從中共黨史轉向中國近代史，并開始了清史的研究。

主持人：您為什么選擇把清史作為自己一生的研究方向？

戴逸：這里面有許多偶然性。起初，我搞的是中共黨史。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在中國人民大學當教師。那時候，教師非常缺，我們剛好有一位教近代史的老師奉命調(diào)到北大去了，他這一走，課沒有人接了，組織就把這個任務分配給了我，這也算是一個機遇吧。

主持人：從您一生的幾次機遇來看，您怎么看待“命運”這兩個字？

戴逸：命運這東西很難說。一個人的一生肯定會碰到一些機遇，抓住機遇后運氣會好，如果猶豫不決，機遇就錯過去了。比如說我，從交大轉學到北大，如果當時猶豫了，舍不得在交大兩年的學歷，我今天就不會搞歷史了；另一方面，有了機遇，還要學會判斷，判斷這次機遇對你將來的發(fā)展會不會更好；最后還要有決心來實現(xiàn)這個事情，要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才能使機遇轉化為成績。如果你猶豫不決，錯過了機會，或者不努力去達到目標，一切就都無從談起了。

易代修史是我國獨有的史學傳統(tǒng)，然而清朝滅亡九十年，我國一直沒有一部完整的權威的清史。戴逸在三十三歲的時候，參與了新中國首次清史編纂工作，然而就在他的研究一帆風順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開始了，一篇《論“清官”》的文章使他成為被批斗對象，受盡了侮辱?！拔幕蟾锩笔?，戴逸遠離了清史工作，被下放到江西農(nóng)村養(yǎng)豬。1978年，五十二歲的戴逸重回中國人民大學，并擔任清史研究所所長。

主持人：編寫清史是新中國成立后一項大型文化工程，您個人也為之奮斗了大半生，曾三次與清史重修工作擦肩而過，那么，為什么這一次能夠夢想成真呢？

戴逸：修清史確實是我們黨在新中國成立以來一直想搞的一項文化工程。在新中國成立之初，董必武就提議要修一部清史，當時得到了毛主席和周總理的贊成。1959年，周總理請歷史學家吳晗同志搞一個清史編修規(guī)劃，當時吳晗同志來找我商量，我那時剛三十歲出頭。這是第一次醞釀，后來因為國家遭逢三年困難時期，重修清史工作被迫停頓。1965年，中央再次組織清史編纂委員會，郭影秋為主任，我也參加了，那時候我三十九歲。后來因為“文化大革命”爆發(fā)，清史編纂不得不宣告停止。第三次是1981年，鄧小平收到一封群眾來信，建議修清史，鄧小平將信轉到中國社會科學院，要求開始重修清史工作。但是由于當時“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百廢待興，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那次修史也沒有修成?，F(xiàn)在這一次不同了，現(xiàn)在國家比較興旺發(fā)達，財政力量比較富裕，也沒有政治運動了，這樣的條件，是修清史的大好時機。

清朝是我國最后一個帝制王朝，為我們留下了一筆豐厚的歷史遺產(chǎn)，完整清史的缺失成為近一百年來我國文化工程的遺憾。2001年，戴逸在《瞭望》雜志上發(fā)表文章呼吁重修清史。到2002年，國家批準了清史工程，第四次清史重修工程終于啟動，戴逸被任命為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主任，而那時的戴逸已經(jīng)七十六歲了。

戴逸在清史研討會上

解讀清史，評說“清宮戲”

由于清代距離現(xiàn)在較近，清代兩百多年的檔案保存基本完整，研究資料可謂汗牛充棟。多年來，戴逸一直與這些資料相伴，為重修清史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他主持撰寫的《簡明清史》《清通鑒》《清史人物傳稿》《清史編年》等清史專著，使人們對清朝歷史有了甚為清晰的了解，他本人也被譽為“清史研究第一人”。

近年，影視界有關清代的作品越來越多，劇組爭相邀請戴逸先生擔任歷史顧問。

主持人：影視界有一股“清宮戲”熱，尤其是“皇帝熱”，從這些文藝作品中，普通觀眾會認為康熙、雍正和乾隆都是開明有為的好皇帝。但是有學者認為，清代事實上是極端專制、對待知識分子的政策極端嚴酷的朝代，您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戴逸：康熙、雍正、乾隆這三個皇帝，確實做了很多事情，為我們的國家、民族做出了重大貢獻。這是我的觀點。以前對清朝的評價是很低的，因為清朝晚期在帝國主義面前非常軟弱，喪失了民族尊嚴，讓人看不起。但是如果仔細研究一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清朝前期對我們這個國家的貢獻還是很大的。我個人認為，中國歷史上的各個朝代，清朝的貢獻是最大的，其經(jīng)濟、政治、文化發(fā)展到了封建社會的頂峰。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清朝乾隆時期，經(jīng)濟上非常繁榮，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在政治上，它統(tǒng)一了中國，形成了現(xiàn)代中國的版圖。這兩件事情，對中國的貢獻極為重大。

主持人：所以您認為它是真正的盛世。

戴逸：我認為是盛世的頂峰。貞觀之治、文景之治當然可以算是盛世，但中國歷史發(fā)展到頂峰時期，應該是清朝。

主持人：對康熙、雍正、乾隆這三位皇帝，您評價最高的是誰？

戴逸：康熙?？滴踝隽撕芏啻笫拢瓿闪嗽S多統(tǒng)一前的準備工作，沒有康熙，就沒有后來的發(fā)展；雍正也是重要的人物，他力行改革，以嚴苛著稱；乾隆的統(tǒng)治，既有寬，又有嚴，寬嚴相濟。這三個皇帝，都比較勤政，都比較尊重且非常熟悉漢文化，都關心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關心人民生活。而且這三個皇帝都致力于國家統(tǒng)一，奠定了今日中國的版圖。

主持人：在您看來，什么樣的皇帝才稱得上是一位偉大的皇帝呢？

戴逸：一個皇帝偉大與否不取決于他的性格，更不取決于他殺人多少，最主要的是看他對歷史的貢獻，對民族的貢獻，對國家的貢獻。只要他為國家做了好事，就可以視為一個偉大的皇帝。唐太宗是個非常英明的皇帝，我們都很推崇他，但他是把自己的哥哥、弟弟都殺掉之后取得皇位的；漢武帝也是英明君主，他卻逼死了自己的兒子。這種為了得到統(tǒng)治大權不擇手段的做法極端缺乏人性，從道德角度看，他們是殘暴的人；但從歷史的作用和貢獻上看，他們不失為偉大的皇帝。

主持人：現(xiàn)在人們對晚清的兩個歷史人物很感興趣，一位是李鴻章，另一位是曾國藩，您怎么評價這兩位清末的顯赫人物？

戴逸：李鴻章是晚清的重要人物，他從19世紀60年代以后，大約四十年中，一直掌握著清朝的軍事、經(jīng)濟和外交大權，他堅持搞洋務運動，為當時的中國做了許多事情，這是應該肯定的。但是他最大的失誤是對外政策。他認為中國打不過外國，還是不要打為好，一直抱著這種屈辱退讓的思想。他沒有看到帝國主義的侵略不是一味退讓就能夠避免的，如果不奮起反抗的話，所喪失的東西，決不僅僅是賠款割地，而是喪失了民心和民族尊嚴，而這才是最大的損失。

一般說來，人們對曾國藩的評價普遍比較高。曾國藩是典型的士大夫，相信孔孟之道，而且身體力行，按照儒學的教誨做人做事。他很有才干，在選拔人才、團結人才、培養(yǎng)人才方面也做了不少事情。他一輩子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鎮(zhèn)壓太平天國，結束了分裂和戰(zhàn)亂。我認為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曾國藩對中國沒做什么重大貢獻，洋務運動開始不久，他就去世了，他不像李鴻章做了很多事。

主持人：清末歷史中非常關鍵的人物應該是慈禧，您怎樣評價她？

戴逸：慈禧是一個工于心計、善搞權術的婦女。在歷次政治斗爭中，她取得了勝利。她長期生活在宮中，沒有多少文化，對整個國家的了解很有限，對世界的了解更為貧乏，她不可能有比較長遠的政治眼光，也缺乏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與策略。在當時那種對于中國來說至關重要的時刻，在需要有像俄國彼得大帝或者日本明治天皇那樣的領導人的時刻，中國偏偏由慈禧這樣的人來掌握大權，是中國的不幸。

主持人：現(xiàn)在有很多文藝作品把慈禧臉譜化了。這次修史，我們會看到一個比較真實的慈禧嗎？

戴逸：我們決不會把她簡單化。其實慈禧也在處心積慮地為她的江山考慮，但是由于短視，在幾個關鍵時刻，她的決策都是錯誤的。比如甲午戰(zhàn)爭的時候，她主張退讓；戊戌變法的時候，她支持頑固派鎮(zhèn)壓改革派；義和團運動中，她利用義和團跟八國聯(lián)軍開戰(zhàn)。最后她同意搞新政，但為時已晚，已不可能挽救清朝的滅亡了。

主持人：對于慈禧這樣的人物，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欣賞嗎？

戴逸：我對她沒什么欣賞的地方。當然，她在政治斗爭中很厲害，也很能干。至于她有什么優(yōu)點，我發(fā)現(xiàn)不了。

主持人：您怎么看待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有關清代的電視劇？

戴逸：我看那些電視劇，尤其是戲說類的，有些實在是太離譜了。比如《戲說乾隆》，除了乾隆的名字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這不是歷史劇，僅僅是娛樂片。不過，好在它的名字就叫戲說，人家也就不會誤會，不會把它當作真實歷史來看待。

主持人：對于戲說，您是覺得可以容忍還是比較反感？

戴逸：我是比較容忍的。我覺得戲說是娛樂片，只要好看，有人欣賞，也就可以了，我不指望賦予它教育人的功能。歷史是要講真實的，可電視劇跟歷史不是一回事，不能要求電視劇跟歷史一模一樣，否則那就成了歷史教科書而不是電視劇了，就沒有意思了。

主持人：但是有些電視劇的影響面恐怕比正史的影響還要大，尤其是對孩子。

戴逸：對，是有這個問題。從編劇、導演的角度來講，的確應該考慮到一些社會效益，要給人以正確的歷史知識，不能誤導觀眾。我認為虛構太多是不太適宜的，但你也不能要求他完全按照真實的歷史來演。要盡可能地真實，特別是重大的歷史事件、歷史人物，不能虛構。

“光說愛好還不夠，要迷到像談戀愛似的”

晚年的戴逸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清史的編纂上，在他看來，治史的人要有高尚的品德，能夠不因為榮辱、名利等，而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要能夠矢志搞歷史，沉下心來真正地堅持在這個崗位上，辛勤地勞動；要能夠坐冷板凳，能夠甘于清貧的生活，不能認為書中自有黃金屋，不能指望搞歷史能升官發(fā)財。

主持人：您對自己的評價是什么？

戴逸：我覺得我是個很一般的人，不是什么大家，成績也很有限。但是我的特點是勤奮，勤于我的事業(yè)，忠于我的事業(yè)。

主持人：大家都贊譽您才思敏捷、記憶力驚人，除了剛才說到的勤奮，您還有什么秘訣嗎？

戴逸：最大的秘訣就是勤奮。對于所有做學問的人來說，勤奮是最重要的，勤奮才能產(chǎn)生動力。當然，勤奮是個很苦的事情，意味著有很多娛樂活動不能參加，很多體育活動不能參加。但當你讀書有所得的時候，你也一樣會非常高興。讀書做學問有幾個境界：首先是苦——勤奮之苦；之后會產(chǎn)生樂——讀書之樂；有了樂趣以后就會著迷——對自己的專業(yè)著迷。我經(jīng)常告訴我的學生：你一定要迷你的專業(yè)，光說愛好還不夠，要迷到像談戀愛似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你真正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了，你就會變得更加勤奮、更加努力地去讀書，從中又會得到更多讀書的興味，最后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huán)。

主持人：現(xiàn)在編修清史的工程已經(jīng)啟動了，也可以說您為之奮斗了大半輩子的理想快要實現(xiàn)了，您對這項浩大工程的期許是什么？

戴逸：我的期許就是要寫好這部書，保證它的質量。但是這也很難說，也許這本書寫出來并不好，最后失敗了。這種可能是存在的，如果你掉以輕心，如果計劃搞得不完善，如果選的人不稱職，如果編寫的人不努力，很有可能會失敗。

為了避免失敗，我們必須兢兢業(yè)業(yè)地干這件事情，決不能認為這個項目已經(jīng)上馬了，就大功告成了，還早得很呢。當初清史工程上馬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我一方面因為圓了多年的夢而高興，另一方面內(nèi)心充滿了憂懼，擔心事情干不好，對不起國家，對不起后代。想做好這件事，重要的是，全體編纂人員要對事業(yè)忠誠執(zhí)著，勤勉以赴，全力拼搏，虛心接受各方面的意見；還要建立良好的規(guī)章制度，嚴格審議稿件，認真把關。做到以上兩方面，我相信一定能圓滿完成國家和人民委托的修史任務。

戴逸曾說：“清史是我的專業(yè)，我將畢生的精力貢獻給它?？烧f是寢于斯，食于斯，學于斯，行于斯。清史是我的理念之歸宿，精神之依托，生命之安宅?！贝丝?，歷史依然如車輪滾滾向前，愿先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