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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丨遼博藏宋無款《白蓮社圖》不可歸于“張激”名下
前不久在遼寧省博物館新繪畫館“中國古代繪畫”中展出了一卷古代紙本水墨人物故事畫,全圖共分八段,主要描繪了經(jīng)筵會講、金像贊佛、箋經(jīng)校義三個情節(jié),講的是東晉元興年間,高僧惠遠在廬山東林寺同18位賢士建白蓮社專修凈土法門,并與陸修靜、陶淵明、謝靈運相善故事——它就是《白蓮社圖》。
這卷流傳有序的作品在展覽中被標為宋代張激所繪,然而畫圖中并沒有作者款識。
此前根據(jù)卷尾張激、趙德麟的題跋曾有人判定其為宋代大畫家李公麟所作。建國初期,張珩在《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卷四》記述此畫作者并非李公麟;后又出現(xiàn)旅美學者何惠鑒的“皆以別無佐證,聊存此以備一說”的假設,即認為此或為張激所畫。而后便有人把此畫定為張激所畫。“澎湃新聞·古代藝術”(www.xinlihui.cn)持刊發(fā)遼寧博物館研究館員黃偉利就此考證的專文,他認為,持此畫是張激所繪的論點實有待商榷,“其實經(jīng)過幾十年前兩次全國書畫鑒定組的鑒定,在各位前輩鑒定家充分論證的基礎之上,此《白蓮社圖》卷已經(jīng)確認為北宋末期的無款畫作?!?/u>

遼寧博物館此次展覽中的《白蓮社圖》說明
遞經(jīng)歷史長河的顛簸,能夠流傳下來的中國歷代精品畫作實在是太少了,能夠具有代表意義的經(jīng)典作品更是少之又少。然而,就是在這樣稀少的存世中,由于歷史流傳過程中的多重復雜因素,還是有些精品杰作尚未閃耀出經(jīng)典的光輝。正在遼寧省博物館新近開放的繪畫館中展出的宋無款《白蓮社圖》卷,就是這樣一卷尚未被充分認知的水墨人物故事畫杰作。水墨的表現(xiàn)技法在中國畫的發(fā)展過程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崇高地位,幾乎可以說是文人畫的命根子。那么,此《白蓮社圖》卷的珍貴性恰恰就在于是純以水墨為表現(xiàn)形式的早期作品,不僅成熟,而且異常的精彩。

純以水墨為表現(xiàn)形式的繪畫在中國美術史研究中通常被認為是文人畫的興起,發(fā)端于北宋晚期,當時的代表人物是李公麟(1049-1106),他的畫作被稱為“白描”。根據(jù)此《白蓮社圖》卷的整體特征,可以確認是在北宋與南宋交替時期創(chuàng)作完成的,比李公麟活動的年代稍晚一些,且筆墨表現(xiàn)風格有明顯的不同,其主要特征是筆墨表現(xiàn)更加豐富多彩,任務的線條與神態(tài)更加靈動起來。這是在李公麟白描畫法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水墨畫新風格,堪可稱為代表南北宋交替時期水墨藝術發(fā)展成就的經(jīng)典之作。然而,此作的經(jīng)典意義至今卻仍然深陷在所謂作者“名頭”誤區(qū)之中,而難以被深入的研究與欣賞。

我們先來看看此無款《白蓮社圖》卷在古代,怎樣被變成了“李公麟”。全卷現(xiàn)在仍然完好地保存著清宮裝裱的原狀,卷中從首至尾除鈐有多方清宮藏印以外,還有多枚清初著名收藏家梁清標的收藏印分布于卷中前后,每紙間的接縫處多數(shù)有梁清標鈐騎縫印。于此,梁清標收藏與入宮后的狀況,基本可以分辨清楚。畫心后部下角處存有宋朱文半印,足以證明此畫是從宋代流傳下來的。將此畫指向了“李公麟”的說法,就在題跋部分前兩紙中,李德素的隸書題跋開頭便道:“白蓮社圖,熙寧中龍眠李公麟伯時所作也。即云松泉石,遂為道場,不以屋室礙所見也,……?!逼浜蠓稅}詩一首,下面又潦草補題:“紹興己卯(1159)八月既望。后二年再得張、趙二公跋尾書于后。 ”





我本人隨楊先生參加全國古代書畫鑒定組工作多年,從沒聽楊先生說過這樣的觀點,特別是1988年7月全國古代書畫鑒定組再次來遼博鑒定此卷時,楊先生和當時在場的謝稚柳先生、劉九庵先生、傅熹年先生一起都認同是北宋末南宋初年佚名畫作。倒是對題跋提出疑問較多,楊先生對范惇潦草補題部分有疑問,傅先生認為范惇的跋是抄錄的,趙德麟題跋中有剝?nèi)サ淖郑税弦M一步研究。在上次全國鑒定的基礎上,各位老先生一同對此卷做了進一步的探討,本著為以后研究留有余地的原則,大家一致同意定在北宋末期為妥,圖名保持舊藏的慣例,以免錯亂。

《白蓮社圖》局部
不想,在此后不太長的時間里,錯亂還是發(fā)生了。緣起旅美學者何惠鑒先生于1987年9月在《上海博物館集刊》第四期發(fā)表的《澹巖居士張澂考略并論<摹周文矩宮中圖卷>跋后之“軍司馬印”及其偽印》一文,何先生文中推測張澂大概在1100年后至1106年做監(jiān)察御史時,可能追隨其舅父李公麟六年,受到了書畫的熏陶。又因遼寧省博物館藏《白蓮社圖》卷中的題跋,順帶推測張澂可能還有一個兄弟張激,也從舅父游,但是,明確說明:“皆以別無佐證,聊存此以備一說。”于是,有非書畫研究者借題發(fā)揮,將何先生研究張澂過程中的一個假定,用來作為確定張激就是《白蓮社圖》卷作者的證據(jù),在仍然沒有其他“佐證”情況下,將張激與張澂直接拉為兄弟,又引卷中張激題跋可能引起的歧義,就直接給此宋無款《白蓮社圖》卷按上了張激的作者名字,編入館內(nèi)職工集體編寫的《遼寧省博物藏書畫著錄·繪畫卷》中。于是,這個說法就傳開了,愈演愈烈!



綜上所述,經(jīng)過前后兩次全國書畫鑒定組的鑒定,在各位前輩鑒定家充分論證的基礎之上,此《白蓮社圖》卷已經(jīng)確認為北宋末期的無款畫作,其論證過程以及結論在張珩《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卷四》以及全國古代書畫鑒定組編《中國古代書畫鑒定圖目·十五卷》(文物出版社1996年2月版)已經(jīng)記載的十分明確。即便無懼權威,也請移尊大駕,去展廳實查一下,那拼接、涂改、前后作晃證據(jù)就擺在那里,再請將“張激”的隸書,與前面“他舅”隸書對比一下,那能是一個家學傳承嗎?此前的“李公麟”已經(jīng)讓相關書畫的遞藏與研究很無奈了,此宋無款《白蓮社圖》卷真不能再歸到“張激”的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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