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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洛》女主楊秀措:年輕藏族人的狀態(tài),沒人比我更熟悉了
12月9日,《塔洛》上映。
這部由藏族導(dǎo)演萬瑪才旦拍攝并改編自其同名小說的劇情片,2015年至今,已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臺灣金馬獎、法國維蘇爾亞洲國際電影節(jié)等多個電影節(jié)上屢獲殊榮。
影片講述了一位孤獨的牧羊人在進城辦理身份證的過程中的一系列遭遇。藏族演員西德尼瑪、楊秀措分飾男女主角。
電影上映這天,我見到了裹在黑色羽絨服里,站在樓道風口發(fā)抖的楊秀措。我跟著她到了她的工作室。

我們走上一大塊棕色地毯,在一張矮桌兩側(cè)席地而坐。
我說:“今天《塔洛》上映了,反響不錯呢。”
她說:“呀,是嗎?那很好誒?!?/p>
她邊說邊起身拿過一壺開水,給我沖茶喝。
兩人坐定后,楊秀措說:“其實,2010年參加《花兒朵朵》后,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在公共平臺上露面。這次不知道該不該見你,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但我想,《塔洛》拍出來了,這是我喜歡的類別,我以后會順著這個路子走下去,我還是應(yīng)該把我在做什么告訴給關(guān)注我的人?!?/p>

她臉上沒化一點妝。夕陽濃了一會兒,又悄悄褪去。我看著她瘦凈的臉,在天色里明了又暗。
我們從她看露天電影的童年聊到她“十項全能”的劇團生涯;從《靜靜的嘛呢石》聊到《塔洛》;從她一度大紅大紫的選秀生涯聊到一念幻滅后躲入空門……
“最感謝我前一世的那個人”
喝茶沉默的片刻,楊秀措站起來,從屋子的一角拎起一把琴,說:“這是扎年琴,我彈個曲子給你聽?!?/p>
她撥響琴弦。屋內(nèi)頓時響起弦樂特有的悠長的聲音,比吉他聲更厚重些。
她彈了一個比較簡單、但是很動聽的曲子。
曲終后,她摸著琴說:“扎年琴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是藏族人第一個自己發(fā)明的樂器。北京氣候太干,用的材質(zhì)不是以前在高原上生長的老木,所以琴弦會松,音色也一直在變。不過,我從去年開始排除所有我會的東西,比如架子鼓、竹笛、畫畫等。這些東西讓人一點點膨脹,到最后就沒有自己了。我還沒達到遇到什么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拿捏得很好的那種境界?!?/p>
12歲以前,楊秀措一直都在農(nóng)村的學(xué)校。14歲時出演了萬瑪才旦導(dǎo)演的《靜靜的嘛呢石》。后來在一個劇團工作。2010年,楊秀措瞞著劇團,偷偷參加《花兒朵朵》的比賽,因進入全國四強而被關(guān)注,正式出道。

現(xiàn)在從網(wǎng)上可以找到一些楊秀措之前參加各種比賽和節(jié)目的視頻。她會穿著顏色鮮艷的服裝,唱歌和跳舞,把舞臺裝飾得很熱鬧。
但這次見她,發(fā)現(xiàn)她和印象中的截然不同。她穿著棕色針織毛衣、運動褲,整個人的狀態(tài)很安靜。
她說:“選秀以后,我在公司待了兩年多,有很多粉絲,我曾和別人的距離被隔得很遠,可是我發(fā)現(xiàn)每天都不是很開心,很迷茫。我19歲的時候到北京,那時候是真性情。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復(fù)雜,當有一天我意識到,我內(nèi)心再也回不到以前,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p>
“有一天我支撐不住了,我就回到青海老家,每天去寺院,跟當?shù)厮略豪锏暮蜕辛囊恍┓鸱?、藏傳佛教的歷史等等?!睏钚愦胝f:“那一年,我完全了解到了人的輪回。佛祖有一句話:‘你前一世是怎樣的,就要看你今生的人;你下一世是怎樣的,就要看你今生的德行?!也荒茉僖砸环N情緒活著,我要真正做我自己了?!?/p>
一場真實的“落發(fā)禮”
在《塔洛》里,楊秀措飾演洗頭妹楊措。

楊秀措說:“楊措這個人物,個性很強烈,性格也集中。雖然戲份不多,但容易出彩。我當時就覺得沒人比我更適合演這個角色了。從環(huán)境到語言,到現(xiàn)在的年輕藏族人的狀態(tài),沒人比我更熟悉了?!?/p>
一番毛遂自薦后,楊秀措拿到了這個角色。
電影中,楊措的定位是:三十多歲的洗頭妹。
1991年出生的楊秀措,為了縮短和這個角色的距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增肥。她每天吃四頓飯,什么容易胖就吃什么。
回想那段時間,她笑著感嘆:“很享受。”
“我們那里的人,生活節(jié)奏很緩慢、單一,人的狀態(tài)非常松懈,所以不可能很削瘦。所以要演好這個角色,我一定要胖起來?!睏钚愦胝f。
一邊忙著增肥,楊秀措還一邊到理發(fā)館學(xué)習(xí)專業(yè)的洗發(fā)、按摩姿勢?!端濉防?,楊措洗發(fā)的那個長鏡頭,一面是她嫻熟地在塔洛頭上游走的手,一面是鏡中她直直的、引誘性的眼神。

楊秀措說,她生活中的確有楊措這樣的人存在:“我老家就有這樣的女孩 ,她一般會騙老人,騙人家?guī)浊K、幾百塊。這是我親耳所聞,親眼所見的。我甚至把她的照片拿給萬導(dǎo)看過。”
楊秀措也認真觀察了她老家所在的那個小鎮(zhèn)上三十多歲女人的姿態(tài),包括手放置的位置。
塔洛剃頭的那一場戲是一個小高潮。導(dǎo)演萬瑪才旦說:“塔洛的飾演者西德尼瑪很珍視自己的頭發(fā),那是他留了很多年的?!?/p>
因為是一個長鏡頭,所以只能真的剃發(fā)。

那場真實的“落發(fā)禮”中,西德尼瑪神色凝重。他作為一名知名的喜劇演員,和牧羊人塔洛的身份千差萬別,但是小辮子作為其民族個性的一部分的喪失,讓他們都在滾滾而來的城市化浪潮中無所適從。
《塔洛》里的鏡頭語言
《塔洛》的拍攝花絮里,有一段楊秀措抱著影片中的小羊?qū)χR頭打招呼的畫面。

小羊承擔了影片溫情細膩的一部分。它和塔洛一樣,是個孤兒。它是塔洛最親近的伙伴,塔洛去哪兒都背著小羊。寒冷凋敝、黃沙漫卷的山溝里,羊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站在羊群里遮著一只耳朵唱歌,他觀望羊群在山谷中漸行漸遠,并在每一個夜晚,孤身一人陷入黑暗。
狼咬死了很多羊,雇主趕過來對塔洛一番辱罵,這是塔洛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其實,散落一地的羊的尸體,是美術(shù)組去屠宰場買的羊皮、羊頭,在里面裝東西后做成的。包括這只“被狼咬死的小羊”,最后其實也被放生了。
楊秀措回憶:“所有的內(nèi)景都是現(xiàn)搭的,城市的外景其實是我的家鄉(xiāng)。”
“有一場戲,我靠在塔洛的肩膀的時候,是看不到我的正臉的。當時,我的好朋友也在劇組里。拍了幾條后,朋友對我說:‘都看不到你的臉了,你要抬起頭呀?!鋵嵨抑缹?dǎo)演的意圖,在那樣的場景中,不需要我來突出,點到為止就可以了?!?/p>


《塔洛》里,很多場戲都需要用鏡子來反射。對此,楊秀措說:“大家在熒幕中看到的是我和塔洛對視。實際上我并沒有直接看他的眼睛,是在鏡子中有一個位置,我看著那個地方,在鏡頭里就能對上塔洛的眼睛?!?/p>
《塔洛》中用了很多固定機位,鏡頭不能跟著演員搖。為了防止演員走到鏡頭之外,地上有時候會貼標識,演員踩著標識走位。但是鏡子要擦得很干凈,不能貼標,所以全憑導(dǎo)演指示和演員自己揣摩。
《塔洛》中的那些固定機位、鏡子反射、以及將人物置于邊角等鏡頭語言的運用都別有深味。楊秀措說,導(dǎo)演也一直都解釋:塔洛在山上的時候就在畫面中心,這代表著他內(nèi)心很自由自在;但是到了縣城,他沒有什么空間感,所以就被推到了邊邊角角。
對于如何看待《塔洛》中楊措這個人物,楊秀措說:“其實我能理解她。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每天那么無聊,在那樣一個浮躁的城市里,肯定會有逃離的沖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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