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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國古書畫收藏第一人龐萊臣的藏畫來源
近代中國最大的古書畫私人收藏家龐萊臣“虛齋”藏畫趣味傾向的特點是:一、不遺余力地搜集晉、唐、宋、元繪畫作品,最好是名家名跡;二、重視以明中期吳門畫派、董其昌為代表的明末文人畫、“清六家”及其傳派為主線的“南宗”文人畫體系的書畫作品的收藏,務求名家名跡,或者是名家不同階段的代表性作品;三、對于“南宗正脈”之外名家作品的收藏淺嘗輒止,非精品力作不藏。
民國癸未年(1943)6月,浙江湖州籍名商巨賈龐萊臣八十大壽,一時間名流雅集,群賢獻瑞,好不熱鬧。然而,年事已高的龐萊臣深感時日無多,“虛齋”巨大庋藏如何分配、如何傳承下去,加上國民政府已經(jīng)開始征收的遺產(chǎn)稅,都是他所要面臨的迫切問題。賀壽的喧鬧聲猶在耳畔,龐萊臣于7月24日,以口述的形式由其侄婿樊伯炎記錄,立下了《贈與契約》(即遺囑):
余家自先光祿公創(chuàng)業(yè)后得承余蔭垂五十年,兢兢自守,幸能保存。今檢先光祿公遺產(chǎn)及余歷年自置財物,尚屬□(編者注:原文脫字)細。丙子三月遭喪明之痛,心緒郁塞,曾擬將現(xiàn)存確實財產(chǎn)估計總額的定數(shù)目分贈與家屬。但經(jīng)數(shù)年之勾稽核算,未能全部竣事。人逢兵禍,潯蘇杭滬四處產(chǎn)業(yè)損失甚巨。今余年屆八十,亟應完成始愿。乘余生前余暇,自立贈與筆據(jù),以昭慎重。茲將贈與各項列款于左。
這是《贈與契約》開篇之言,文中“丙子三月遭喪明之痛”,所指為龐萊臣的獨子龐錫寶于1936年3月去世。文中的“家屬”所指為養(yǎng)子龐秉禮與兩個尚不滿十歲的孫兒。
從《贈與契約》的第三條起,龐萊臣開始分配虛齋藏品:
三、書畫各件余積五十年之收藏,原來為數(shù)甚夥,分置潯蘇滬三地住宅之內(nèi)。民國廿六年中日戰(zhàn)事發(fā)生后,潯蘇淪陷,劫后檢查十去七八。綜余一生心血精神所寄,遭此損失,思之痛心。雖于戰(zhàn)后稍為陸續(xù)補購,然為數(shù)甚微。平日復為充慈善等事而估去者亦不在少數(shù)。今將所存各件悉數(shù)贈于秉禮、增和、增祥三人。惟此項物品為余生平酷嗜,并為娛老之計。在余生前應仍置余手頭以供清玩。如在余生前再有購進者,則亦一起歸入即系贈與之品,不再另外分置。
四、瓷器古玩為數(shù)雖少,亦概贈予秉禮、增和、增祥三人。
五、上述各項贈與財物在余生前一概須得余之同意始可處分,余有自動處分之權(quán),房屋地產(chǎn)一概不予分割,書畫古玩亦須聽余處置,以后三人如何分存,則為余身后之事,由彼三人共同商決行之。
從《贈與契約》上來看,“虛齋”藏品主要是藏畫,被分了三份,但實際上被分成了四份。除了龐秉禮、龐增和、龐增祥三人三份之外,另有一份共有財產(chǎn),暫由龐萊臣的繼配夫人賀明彤監(jiān)管。
六年后,龐萊臣在上海去世,由遺囑執(zhí)行人龐萊臣的堂弟龐贊臣主持分配“虛齋”藏品。此后,“虛齋”藏畫逐漸開始大量散佚,中外、公私各方紛紛競逐購藏,擁有《虛齋名畫錄》等著錄中那些可望不可即的歷代名跡成為了一種可能。
不論是從商還是為藝,龐萊臣在民國年間均出類拔萃。然而,龐萊臣投資興辦實業(yè)的年代,正是中國近代史上內(nèi)憂外患、災難深重的時期。在這樣的亂世中,在那個短暫即逝的民族工業(yè)的春天,龐萊臣的許多投資未能避免倒閉、停業(yè)與被收購的結(jié)局。如果說龐萊臣的興辦實業(yè)之路顯得有些悲情,那么,他的收藏歷程則顯得要精彩紛呈得多,所藏歷代繪畫至精至美,社會影響也長久深遠。他的藏品得其善終,有一個完滿的歸宿,成就了其從一代大商人到一代收藏大家的“華麗轉(zhuǎn)身”。
龐萊臣自幼就喜好書畫,常捉筆臨摹,逐漸也能形似古人,少年時就有購置古人書畫的經(jīng)歷。成年后,他繼承了父輩留下的大量家產(chǎn),加之自己勤勉圖志,創(chuàng)辦實業(yè),遂積累了相當可觀的財富。家資豐饒的龐萊臣在進行實業(yè)投資的同時,書畫收藏也適時地拉開了序幕。
光緒二十五年(1899),三十五歲的龐萊臣開始在南潯鎮(zhèn)東柵修建一處園林,名曰“宜園”,民間俗稱“龐家花園”??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龐萊臣擔心自己的藏品被戰(zhàn)火所毀,決定帶著它們離開南潯去上海,并在上海成都北路世達里寓所重新設藏畫之室,并且沿用南潯宜園中的舊名,仍稱之為“虛齋”。
說到“虛齋”,在民國年間的鑒藏界可謂是名聲顯赫,盛極一時。龐萊臣于宣統(tǒng)元年(1909)將自己的部分藏畫編輯成《虛齋名畫錄》,并且刊行面世,世人得以了解“虛齋”秘藏的面目?!短擙S名畫錄》的問世,奠定了龐萊臣在當時書畫鑒藏界的地位。


《虛齋名畫錄》仿清代高士奇《江村銷夏錄》體例形制編輯而成。書中著錄了“虛齋”所藏歷代名畫538幅,共16卷。自唐代至清代,分列卷、軸、冊頁三類,按時代先后為序,每種詳記紙絹、尺寸、題跋及印章。凡題跋之高寬、鈐印之位置、文字損蝕或論脫處,悉照原本備載,從唐代至晚清,均是名家名跡。龐萊臣在編輯《虛齋名畫錄》時遵循了六條原則,從而保證了著錄有著準確嚴格的選錄標準與清晰的編寫體例,嚴整性與規(guī)范性兼具,這六條是:
一、不是家藏,非經(jīng)披沙揀金所目前者,也不錄入冊;
二、書畫合裝珠聯(lián)璧合并出名家,而且又是前人所配合者,為了不失其原式,并錄入冊;
三、世間顯赫名跡,雖經(jīng)前人編錄,仍然首尾登載,使人知道此真跡仍在人世;
四、畫中跋詩文如與街坊本有異同的,仍然錄原題,以存廬山真面目;
五、文字損壞模糊不能辨認的,均以方框代之,不作臆改;
六、書畫的印章均用楷書依文錄入,并下注朱文、白文,以便后人按圖索驥于此可考。
據(jù)此可見,龐萊臣采用了科學合理的書畫編輯著錄的方法,秉持盡量尊重書畫作品本身、尊重前人的態(tài)度,務求真實還原書畫作品的自然狀態(tài)。這種以史家的態(tài)度來編輯著錄的方法,足見龐萊臣的責任心與自信心。
《虛齋名畫錄》延請鄭孝胥題寫扉頁與撰寫題記,題記中說:
虛齋主人收藏甲于東南,仿《江村銷夏錄》之體,著《虛齋名畫錄》,其所錄者,止以家藏為限,而積書至十有六卷,雖江村(高士奇)荷屋以親見入記者,猶未能與之抗。噫!亦誠足以豪矣。諸家以著書為務,故并錄他人所藏以矜博覽。虛齋以收藏為主故,惟錄秘玩所蓄以廣流傳。旦夕摩挲與云煙過眼者孰為真鑒,此豈可相提并論者哉。虛齋所閱既夥,心得益深,然謙慎不加評騭,則其書之質(zhì)實謹嚴尤為可貴。若荷屋中丞之于跡,真跋闕者亦錄之,以示鑒別雖精識可尚恐亦不能無啟后人之疑也。
在《虛齋名畫錄》著錄的龐萊臣收藏的歷代名畫中,唐、宋、元代的古代名跡約占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大多藏畫流傳有序,為歷代鑒藏大家如賈似道、趙孟頫、項元汴、梁清標、安岐等人的庋藏舊珍。還有宮廷藏畫,如宋代宣和、政和遺珍,清代三希堂舊藏,《石渠寶笈》著錄之物。至于明清諸家,更是不一而足,名家名作應有盡有。
民國十四年(1925),《虛齋名畫錄》成書的16年后,龐萊臣又編輯了《虛齋名畫續(xù)錄》4卷,著錄了歷代名畫206件(含補遺的6件),包括宋、元名跡32件,明代“吳門四家”沈、文、唐、仇44件,清代“四王、吳、惲”40余件。雖然,看似數(shù)量上遜于《虛齋名畫錄》,但在質(zhì)量上卻毫不遜色。
《虛齋名畫續(xù)錄》成書之時正值國內(nèi)軍閥割據(jù),時局并不穩(wěn)定,故而,龐萊臣在序言中所述“就余求售者踵相接”當屬實情。此時,龐萊臣在鑒藏界的地位已定,加之出手闊綽,“拉網(wǎng)式”的收藏手段,這些都讓社會上的書畫藏品紛紛涌向了龐萊臣,故有“披沙揀金”之說。當然,此時“虛齋”的藏畫數(shù)量大增,由于保持著嚴格的“審核進入標準”,藏畫質(zhì)量依然相對較高。
除此之外,龐萊臣還編輯出版過兩套對外宣傳的著錄畫集:《歷朝名畫共賞集》與《中華歷代名畫記》。

《歷朝名畫共賞集》與《虛齋名畫錄》同年出版,由上海的世界社和有正書局同時向國內(nèi)外發(fā)行?!稓v朝名畫共賞集》共3冊,收錄“虛齋”所藏歷代名畫36件(套),由龐萊臣指導其外甥張弁群編輯,鄭孝胥題寫書名。此書不僅僅是文字的著錄,還通過當時最先進的珂羅版影印,將著錄的名畫一一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
民國四年(1915),龐萊臣為參加巴拿馬世博會,又由上海商務有限公司印行一冊《中華歷代名畫記》,畫冊封面深藍燙金書名,著錄自唐至清代古代中國畫81件(套),其中“虛齋”所藏有76件(套),包括手卷20件,畫軸52件,及“名筆集勝冊”中的4件。珂羅版影印,中英對照。
當然,龐萊臣印行《中華歷代名畫記》主要是為了推介“虛齋”藏畫給西方人,“以供遐方外域博雅好古之士一欣賞”,讓西方的專業(yè)人士更直觀地了解“虛齋”藏畫。從《中華歷代名畫記》中著錄畫作的流向可知,此書的目的更像是一本銷售圖錄,但客觀上也起到了向西方宣傳中華文明的作用。
從《虛齋名畫錄》、《虛齋名畫續(xù)錄》到《歷朝名畫共賞集》、《中華歷代名畫記》、《名筆集勝》,這是中國書畫著錄書籍的一種進步。從純文字表述到圖文并茂,其優(yōu)點自然毋庸置疑,為近代書畫著錄之最,并且這種形式一直沿用至今。龐萊臣超前的眼光遠勝于當時的鑒藏家,他真正做到了“嘉惠學林,資源共享”。這四部書現(xiàn)已成為中國古代繪畫鑒定、考證以及作品研究的重要資料,許多名跡已成為古代繪畫鑒定的標準件。
“虛齋”藏畫何以有如此規(guī)模、如此格局?其主要來源又是哪些?除了自身有龐大的、持續(xù)的資金支撐之外,究其緣由,龐萊臣身處于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中國社會激蕩、內(nèi)外交困的變革時期,而“虛齋”如此數(shù)量巨大的藏畫正是托了這“亂世”之福。
“亂世”之中,生如飛絮,逝若飄萍,龐萊臣則斥巨資求購他人“身外之物”,《自序》中所說“就余求售者踵相接”的局面,相對來說收藏難度要小得多。我們從龐萊臣的《自序》中還可以讀出“虛齋”藏畫的主要來源:“內(nèi)府秘本流落人間者”與“南北鑒藏之家”。
清代乾隆朝宮廷庋藏書畫,幾乎收盡天下歷朝歷代的名家名跡。清末宣統(tǒng)時,歷代名畫又從宮中大量散佚,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清宮藏畫有的流入了皇室、貴族、官員等人手中,有的則干脆流到了市集之上,即所謂“內(nèi)府秘本流落人間者”。社會動蕩,時局堪憂,上流社會階層的人紛紛避亂上海,龐萊臣的機遇到來了。除此之外,龐萊臣還親赴北京,據(jù)當時的報紙報道:“(龐萊臣)現(xiàn)已來平,收購舊畫之興甚豪,王亮之吳仲圭《漁夫圖》,已由龐萊臣君購去矣。”清朝覆亡后,大批皇親國戚、達官顯貴聚居于此,散佚的清宮舊藏歷代名畫多聚集在這舊日的京城,龐萊臣北京之行其目的也正是奔著散佚的清宮舊藏歷代名畫而去。于是,一批“三希堂”、《石渠》著錄的清宮舊藏歷代名畫流入了“虛齋”的庋藏,如南宋夏圭《灞橋風雪圖》、金代李山《風雪杉松圖》、元代錢選《浮玉山居圖》、元代張渥《雪夜訪戴圖》等。
《虛齋名畫錄·自序》中提及的“吳門汪氏、顧氏,錫山秦氏,中州李氏,萊陽孫氏,川沙沈氏,利津李氏,歸安吳氏,同里顧氏諸舊家”便是所謂的“南北鑒藏之家”。然而,在“南北鑒藏之家”中還有一位龐萊臣未提及的上海“狄家”,而正是由于此家才奠定了“虛齋”藏畫的格局與規(guī)模。
上?!暗壹摇彼笧榍迥┥虾5貐^(qū)的著名報人、書家、鑒藏大家狄葆賢。狄葆賢(1872-1939),字楚青,一字平子,晚年號平等閣主,康有為唯一的江南弟子。家中收藏宏富,自唐至清的歷代書畫均有,如唐代尉遲乙僧的《護國天王像圖》、南唐王齊翰的《勘書圖》、五代董源的《山水圖》、元代王蒙的《青卞隱居圖》等名跡均是狄氏庋藏。狄氏晚年家道沒落,不得不依靠變賣舊藏度日,其中書畫也在陸續(xù)散佚。19世紀末20世紀初,龐萊臣的鑒賞能力和財力已趨于成熟,他便采取了“一網(wǎng)打盡”的策略,將狄葆賢所藏歷代名畫“打包”收購,一下子大大擴充了“虛齋”藏畫的數(shù)量,并且提高了藏畫的品質(zhì)。
除此之外,龐萊臣寓居上海之后,與上海本地以及流寓上海的鑒藏家、古董商保持著良性的互動。鄭孝胥、張大千、吳湖帆、謝稚柳、王季遷、徐邦達、張珩等都是“虛齋”的常客,我們從《丑簃日記》、《張蔥玉日記》等文獻中可以讀到龐萊臣與他們交往,進行書畫交藏、買賣的記錄。這也是“虛齋”藏畫的重要來源“南北鑒藏之家”重要的一部分。
龐萊臣是商人、實業(yè)家出身的鑒藏家,與書畫家、文人、官僚等出身的傳統(tǒng)鑒藏家有著明顯的差異。我們從龐萊臣“虛齋”藏畫的情況來分析可以看出,龐萊臣的收藏趣味傾向還是受到了上海地區(qū)傳統(tǒng)書畫收藏圈的影響。《虛齋名畫錄》、《虛齋名畫續(xù)錄》、《歷朝名畫共賞集》、《中華歷代名畫記》與《名筆集勝》這五部書所著錄的歷代名畫,大致可以概括龐萊臣“虛齋”藏畫中最精的一部分,從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龐萊臣的書畫收藏基本取向于唐、五代、宋、元名家作品和以吳門、明四家、董其昌為代表的晚明文人畫、清四王及其傳派等,其藏品所強調(diào)的收藏傾向一定程度上延續(xù)了清宮庋藏書畫的選入標準,代表了清末至民國年間傳統(tǒng)鑒藏家的整體收藏趣味和偏好。明末以降,晉、唐、宋、元書畫是書畫鑒藏家們的首選目標,藏品中有無晉、唐、宋、元畫,被認為是判定一位鑒藏家是否成為真正大家的標準。故此,在清宮庋藏幾乎囊括天下名跡時,民間藏家仍然遵循著這條標準,對于晉、唐、宋、元書畫的競相追逐仍是書畫收藏界的一大偏向。關于收藏界這一普遍卻又特殊的癖好,龐萊臣毫無例外地遵循。所謂“高古”,這當然是龐萊臣“虛齋”藏畫的趣味傾向之一。至于元代以后古代書畫鑒藏,龐萊臣則注重以文人書畫譜系為主脈的收藏。所謂“南宗”繪畫,具體表現(xiàn)在對于明中期“吳門四家”、以董其昌為代表的晚明文人畫家作品和清“六家”及其傳派作品的搜集?!澳献谡}”是龐萊臣“虛齋”藏畫的另一趣味傾向。他的收藏趣味傾向一方面展現(xiàn)出自己與傳統(tǒng)鑒藏家群體有著相同的賞鑒品位,另一方面更象征著自己繼承了傳統(tǒng)“南宗”文人畫的精神氣質(zhì)。
綜上所述,龐萊臣“虛齋”藏畫趣味傾向的特點是:
一、不遺余力地搜集晉、唐、宋、元繪畫作品,最好是名家名跡,否則,當代的優(yōu)秀畫作也未嘗不可;
二、重視以明中期吳門畫派、董其昌為代表的明末文人畫、“清六家”及其傳派為主線的“南宗”文人畫體系的書畫作品的收藏,務求名家名跡,或者是名家不同階段的代表性作品;
三、對于“南宗正脈”之外名家作品的收藏,如八大山人等,采用淺嘗輒止的態(tài)度,非精品力作不藏。
(本文為節(jié)選,標題為編者所加,作者系南京博物院“藏·天下:龐萊臣虛齋名畫合璧展”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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